江渔说:“反正就有。”
花枝后知后觉地领会到他的意思,又把他一顿爆捶。
两人闹了一阵子,江渔说:“刚才魏骋在,我没好问,你既然有那么好的想法,为啥不自己干?”
“那不是咱们能干成的事。”花枝说。“咱一没人脉二没资金,连个批文都拿不下来,那层层的关系网就更不用说了,城里不比乡下,乡下人就是使坏也顶多往你家砸个石头扔个死老鼠,城里人要想使坏,那是把人往死里整,魏骋身份在那摆着,玩的朋友又多,只有他那样的才能镇得住场子。”
“哦。”江渔想想也是,整个长乐城也就那么一个魏骋,谁能跟他比呀,想着想着又有点自卑,问花枝,“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
“傻子。”花枝说,“千万不要这么想,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起点不同,做的事也就不同,就像我,我懂得再多,不还是得从摆地摊开始吗,有爹拼爹,没爹拼命,只要咱努力干,总有一天会成为人上人的。”
江渔心里好受多了,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干活,努力挣钱,努力对你好,努力传宗接代。”
花枝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三秒,可是有啥办法,自己挑的男人,除了忍还能怎样?
回到家之后的轰动揭过不提,这天过后,花枝把张三妮从省城带回来的种子全交给江有,让他继续在院子里栽种,自己则赶在麦收之前到处摆摊挣钱。
为了来钱快,她已经不仅仅是卖女人用的东西,连日用百货,儿童玩具,内衣袜子,只要是能卖的都卖。
江渔让老五给焊了一个大三轮车,两人整天到处赶集卖货,进的货老五的修车铺都快放不下了。
老五开玩笑说:“为了你俩存货方便,我也得扩大经营。”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花枝,花枝又反过来提醒他,“你当务之急不是要扩大经营,而是先把铺子关了,到省城找一家规模大点的修车铺学修摩托车。”
老五说,“咱这穷乡僻壤的,自行车都不是家家有,摩托车毛都没有一个,我学那干啥?”
“会有的。”花枝说,“过了今年,明年你再看,等到时候再学可就晚了。”
江渔听着这话耳熟,花枝那天也跟魏骋说过同样的话,于是他就对老五说:“听你嫂子的,她说得准没错,你放心去,回头要是真用不上,我把你学费赔给你。”
老五听江渔的话,果然关了铺子去了省城。
临走花枝交待他,去了省城之后,看着有可靠的朋友先交两个,尤其是去修车的顾客,能买得起好摩托车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有机会就套套近乎,多认识几个人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但是有一点,那种不三不四的混子,千万不要理会,沾都不要沾。
老五说:“混子脸上又没写字,我哪知道谁是谁不是?”
花枝扳过江渔的脸,现场指导:“就这样的,又野又凶,整天说话没个正形,还动不动就要打人的。”
“……”江渔郁闷地垮下脸。
老五哈哈大笑。
老五走之前,把修车铺的钥匙留给江渔,这铺子暂时就成了花枝的专用库房,江渔
怕晚上有人偷东西,就
每天睡在铺子里。
上午去赶集卖货,下午去鱼塘,晚上到铺子里睡觉,他发现,自从认识花枝以后,人生变得从所未有的充实。
花叶自从得了相思病,最近都提不起精神赶集了,每天蔫蔫儿的,像缺水的庄稼,一天到晚耷拉着头,晚上就唉声叹气,辗转反侧。
花枝被她影响得睡不好,眼圈都黑了,卖货时哈欠连天。
江渔问花枝咋回事,花枝不好明说,就谎称家里闹耗子,吵得睡不着。
江有的日子也不好过。
白天一心忙着院子里那些花,时间倒也没那么难熬,一到了晚上,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本来他对娶媳妇啥的早已心如死灰,偏偏他大姨又把那死灰给吹着了,吹着了又不给他添柴火,害他在那里干烧,眼看着这几天又没了动静,就像打过雷的三伏天,人都快燥死了,雨就是不来。
好几次他都想问问江渔,那天大姨到底提没提他的事儿,又怕江渔嘲笑他,憋着没敢问。
后来,他终于还是憋不住去问了,江渔为难地告诉他,花枝姐姐不愿意。
江有的心就像大风刮过,连灰都吹走了。
有时他坐在院子里,等着花苗破土,想着上次江渔拿回花种的那天,满心欢喜地说,等院子里开满了花,就可以去花枝家提亲,他想,等到院子里再次开满了花,老天爷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呢?
日子攸忽而过,转眼就到了麦收时节。
这天下午,村里的大喇叭又喊花枝去大队部接电话。
这已经是第三次电话,村里人也都习惯了,再没人感到惊讶。
花枝借了莲花家的自行车去往大队部。
电话是魏骋打来的,告诉花枝市场的事有眉目了。
一开始,他爸妈死活不同意,说是干部子女要避嫌,又怕将来出了岔子,会有人借机整魏建国。
魏老爷子沾着跟花有关的事都支持,给魏骋出主意,让他找夏老先生的孙子夏纪越合作,以夏家的名义行事。
夏老先生是几个老爷子当中最特殊的,他家世代从.军,自己几经沙场都没死,可惜儿子儿媳却都死在了对.越.战.场,只留下夏纪越一根独苗和他相依为命。
上面格外优待他这样的家庭,为他提供各种便利,只要不违法,随他干什么都没人管。
夏纪越是魏骋最铁的哥们儿,两人一拍即合,有了夏老先生这张免死金牌,那叫一个如虎添翼,无往不利。
魏建国再想反对也找不到理由,只能每天对两个孩子严加监督,防止他们做出格的事。
花枝为魏骋感到高兴,在电话里狠狠夸了他一番,鼓励他放开手脚干。
挂了电话,花枝兴高采烈地回家,魏骋在那头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惆怅。
这种感觉在他生命里还是头一回,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放下电话,偷偷回房点了一根烟。
花枝从大队部出来,直接骑车去了江渔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渔。
到了江渔家,还没进院门,就听到江多在哭,随即就在门口撞上了怒气冲冲往外走的江渔。
第42章 比泼妇还泼妇
江渔看到花枝, 愣了一下,强压怒火问她:“你咋这会儿过来了?”
“有事找你。”花枝说,“谁又惹着你了?”
江渔说:“你先到屋里坐会儿,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这时,江有牵着江多追了出来, 看到花枝在,连忙喊道:“快拉住他,别让他走。”
花枝当然不能让他走, 他这架势, 一看就是要去打架的。
但花枝却没拦他,只是说:“你等等,我把车子放好, 和你一块去。”
江渔不得不停下来。
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花枝掺和进来。
“到底咋回事儿,跟我说说呗!”花枝放下车子,拉着他往屋里去。
江渔怒气还没消,抿着嘴不说话。
江有只得替他说:“有小孩儿把多多打了,他要去找人家算帐。”
“哦, 这样啊?”花枝走到江多面前, 说, “打哪儿了,受伤了没?”
江多汪着两眼泪,卷起裤筒给花枝看, 膝盖上缠了厚厚的几层布,有血从里面渗出来,把布都染红了。
“这么严重呀?”花枝大吃一惊,“还有别的吗?”
江多指指脑袋。
花枝扒开他头顶的头发,发现上面鼓了一个大包,好像是用石头砸的,幸好只是破了一层油皮,没有流血。
花枝原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推搡几下,没想到伤成这样,怪不得江渔这么愤怒,确定有点过份了。
“他为啥要打你呀?”花枝拉住江多的手,掏出手绢给他擦眼泪。
江多吸着鼻子说:“因为我拿了他的小人书。”
小人书就是连环画册,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故事书,在娱乐匮乏的年月,以简单易懂生动有趣的内容充实着民众的文化生活,再过几年电视普及,人民娱乐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小人书就渐渐没人看了。
“你拿人家的书,跟人家打招呼了没有?”花枝问。
小孩子对自己的东西都很宝贝,哪怕不喜欢也不准别人碰,如果是江多没和别人说就私自拿走,那确实是不应该,江渔要是因为这去找人家算帐,也很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