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才松开手长出了一口气。
她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抬头看看天,勾唇发出一声冷笑。
花有德,再敢惦记我家的宅子,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枝爬到山顶,花了半天的功夫,终于在一处陡峭的悬崖找到了天香兰。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自己拴在一棵大树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崖边,探出半个身子下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花株挖下来。
刚想松口气,脚下有块石头突然松动滑落,花枝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抓住了一棵藤蔓,才得以稳住身子,铲子却失手掉下了悬崖,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枝心有余悸地往崖下看了一眼,幸亏事先拴了绳子,不然下场就跟那铲子一样了。
还好她即便在慌乱中也没有把花扔掉,一手抱着花,一手拽着绳子慢慢回到了安全地带,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直打颤。
人为财死,果然不假,花枝抹抹额头的冷汗,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危险的事了。
万一真出了意外,她可不敢奢望老天爷会把她再送回来。
歇了一会儿,花枝腿脚发软地下山,在山脚下隐蔽的地方挖了个坑把花栽上,准备明天一大早再送去县城。
从后山回家,花大娘正在堂屋坐着等她,说是有一个姓余的后生,特别符合她的要求,要带她去看看。
花枝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对于找人也没那么急切,只是花大娘来都来了,她也不好叫人跑空,便洗把脸,梳了下头发,坐上花大娘的自行车去了。
路上,花枝有意无意地提起刘寡妇,打趣花大娘:“你老人家保了这么多媒,咋不给人牵个线呢,一个女人家怪不容易的。”
花大娘说:“你咋知道我没牵,可人家不领我情,还怪我多管闲事,你说说,男人都死四五年了,她还守着有啥意思?”
“谁知道呢,许是心里有人了。”花枝说。
“不可能。”花大娘说,“她眼光高着呢,轻易看不上谁。”
花枝在后面笑而不语。
说话就到了姓余的那家,结果可想而知,又是无功而返。
花大娘特别气馁:“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想不想嫁人吗,我咋觉着你是在耍大娘玩儿呢?”
花枝歉意地笑:“不是,大娘,我真是没看上。”
花大娘垂头丧气地带着她往回走,路过江家寨路口,突然想起一个人,停下车子问花枝:“非得姓余吗,姓江的行不行?”
第15章 不见
“姓江啊?”花枝迟疑道,“可我对姓江的不是太感兴趣……”
“你都没见人,光凭一个姓,咋知道感不感兴趣。”花大娘有点小兴奋,“真的花枝,我突然想起来江家寨有个小伙子特别适合你,你听我一回,跟我去瞅一眼,这个你要是相不上,我‘花’字倒着写。”
“真的假的?”花枝看她说得胸有成竹,尽管知道自己不会心动,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看花大娘眼里特别合适的人选是个啥样的。
两个人就顺道拐去了江家寨。
江家寨是个大寨子,分了七个队,花大娘带着花枝七拐八拐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她还是早几年来给这家老大说过媒,但是没说成,他家当时很穷很破,几年没来,更破了。
花大娘看着眼前三间土坯房和残缺不齐的院墙,自己先在心里替花枝否了。
不过她现在抱的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行不行的也得试试再说。
那家老大好像至今也没说到人,但他和花枝年龄上不合适,她今天要说的是老二。
要说这老二,真真是十里八乡难找的好相貌,可惜就是家里穷,不争气,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见天打打杀杀,谁见了都怕,外号“活阎王”。
花大娘也没把握花枝能不能看上,但俗话说的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倔丫头,没准就好这口呢!
花枝站在院外大致一看,便明白这家是个怎么的穷法了。
穷她倒不怕,主要看人,虽然人也不是她要找的,但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进屋看一眼,不然实在对不住花大娘的辛苦。
两人进了院门,花大娘在院子里喊了一句:“家里有人吗?”
“谁呀?”屋里有人应道,少顷,出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剪着一样的小平头。
“江有,在家呢?”花大娘上前问道。
江有看到她,还有一个漂亮姑娘,微微一愣:“花大娘,你咋跑俺家来了?”
“这话说的。”花大娘假嗔,“不欢迎我呀?”
“欢迎欢迎,你快屋里坐!”江有脸上一红,忙把两人往屋里让。
小男孩也跟进去,好奇地打量她们。
一进屋,花枝就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什么叫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小方桌和四张凳子,就剩靠墙的破条几,上面放着落满了灰尘的先人牌位和一个暖瓶,其他啥也没有。
“江有,你家老二呢?”这家穷得花大娘都没心思铺垫,一坐下就直奔主题。
江有一下子就明白了,花大娘这是给江渔说亲来了。
可,可是,那姑娘咋直接就跟来了呢?
江有还是头一回见女方直接跟着媒婆上门说亲的,一时有点懵。
懵归懵,他还是激动不已,家里多少年都没有媒人上门了。
“我弟在邻居家玩儿呢,我去叫他,我马上去!”他磕磕绊绊地跑出去,临走还没忘记嘱咐弟弟给客人倒水喝。
“你看,高兴坏了。”花大娘跟花枝说,“这家穷是穷了些,但照你说的,没爹没妈,清静省心,再一个现在也分田到户了,只要愿意干,没有过不好的日子,他们家就是缺个女人打理。”
“嗯!”花枝点点头,不置可否,眼睛跟着那个小男孩走,见他踮着脚去条几上够暖瓶,忙叫他:“你别动,我来拿,小心烫着。”
小男孩扭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带着点怯意,像山林里的小鹿。
花枝过去帮忙把暖瓶拿下来,四下看看也没有个水杯,就问他:“你家平时用啥喝水呀?”
“碗!”小男孩怯怯回答。
“碗呀,那你去灶屋拿碗过来好吗?”花枝说。
“好!”小男孩点点头,一溜烟跑出去。
“慢点,别摔了!”花枝在后面嘱咐。
小男孩很快拿来了两个碗,还特地在灶屋用清水涮过。
花枝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就夸他:“小伙子好细心。”
小男孩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不好意思地抠着手。
花枝笑笑,自己动手倒了两碗水,问他:“你叫啥名字?”
“江多。”
“江多,这名字好听。”花枝赞了一句,又问,“那你哥叫啥?”
“大哥叫江有,二哥叫江渔。”
“哈哈!”花枝笑道,“那你们三个的名字连起来就是江里有鱼,还很多。”
江多歪头想了一下,咯咯笑起来。
江有一踏进院里,就听到弟弟在笑,这笑声让他莫名的鼻子一酸。
身为兄长,他很少听到弟弟笑,也很少逗弟弟笑,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木讷的人,因为这日子太煎熬没什么可开怀的。
花大娘见江有一个人回来,奇怪道:“你弟呢,没找着?”
“找着了。”江有为难地挠挠头,那个死江渔,一听说是给他说媒,死活不愿意回来,还说什么要说也是先给老大说。
他偷眼看了看花枝,人家姑娘水灵得像花骨朵,咋可能看上他嘛!
花大娘说:“咋?你弟不愿意?”
“不,不是……”江有急得说不出话,生怕一句说漏人家姑娘走了。
花大娘却已经明白了,起身对花枝说:“那咱们走吧!”
花枝当然也明白,本来她也就顺道来看一眼,既然人家不乐意,那就只好走了。
“……”江有急出一头汗,却一句挽留的话都不会说。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出门口,外面忽然来了一个妇女,五十岁上下,剪着齐脖的短发,进院就开始喊:“江有,听说家里来客人了?”
说话就到了眼前,认出花大娘,笑着去拉她的手:“哎哟老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花大娘认识她,她是江有的姨妈蔡大芬,当年是她先嫁到江家寨,后又把江有妈说给江有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