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夏知否。
话可以乱说,可以乱听。
不足以表心。
不过嘛——
夏知否抬起头望着对方,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我就说王爷是个好人。”
霍振声呼吸沉了些。
大概是刚刚的黄汤下肚,扰了心智。
自己跟个孩子叫什么劲。
房间陡然静了下来,夏知否趴着窗台上,迎风望着远处戏台影影绰绰,不远处城中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洋溢的都是简单幸福的笑容。
“王爷,您快看那边,放烟火了!”
随着不远处皇宫艺人开始放烟火,红色黄色的火光,带着一阵热风,潇洒腾空,瞬间燃烧之后,化成灰烬又缓缓的落了下去。
震的旁边暗空中静默存在的星辰抖了抖。
“王爷,您快看快看!”
每一处的烟火伴着众人惊呼,照亮每一张期待的笑脸。
回头,发现霍振声默默不乐在喝酒,她干脆拉着对方一起走到窗前,跳着笑着指挥对方跟着自己的解说走:“王爷,您看那个——那个像不像只猪?”
“哎呀,王爷快看快看——”担心对方没有看,她拍着窗台哈哈大笑:“您快看,烟灰落下来烧着那个人的帽子了!”
“我了个——”刚说两个字,夏知否立刻收声,左右环顾发现无人发觉,立刻无助嘴巴用胳膊肘撞撞身后男人:“王爷您看那边那个老头,好像在当街挖鼻屎。”
霍振声跟着对方转过脸,看到右相梁家趁着大家都在看烟火自己挖的正欢,默默将身下对方的脑袋转回戏台方向。
忍俊不禁。
所有的好戏都在压轴。
渐渐所有艺人抱着没放完的烟火炮筒,围在戏台周围。
“——哇!”
霍振声觉得看戏不如看身边人。
他跟着对方的眼神望着那些艺人,眼神闪烁,炮筒摇晃,带着恶意的同步起身转动方向——
“小心!”
不等他说完,那些艺人突然将身上伪装一把扯下,炮筒对准了燕王和甯王的房间——
“——霍准!”
霍振声冲出雅居,呼喊着霍准,挥舞双手示意下属立刻疏散所有人——
话音刚落,霍准从楼下落脚点三两下踩着墙壁,便已经落入屋内胳膊一挥——
霍振声已经拿起弓箭,另一只手将夏知否朝霍准怀中一推:“你送她回家。”
“——我要帮忙!”夏知否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短短几分钟,整个场面已经混乱:“我可以帮忙疏散人群——”
一声炮火响起,并没有预想的升入银河,而是朝着甯王窗户直冲过来!
剩下的炮火朝左相右相的看台冲去——
街上人们私下奔逃,那些平日嚣张跋扈的少爷小姐们,此时被家长下人抱在怀中哭的鼻涕冒泡。
“你可算了吧。”未等霍振声回应,霍准将她用披风一裹,架在身上三两下便送了出去。
只留下霍振声尴尬的顿在原地——分别的时候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戏台边角处,此时一道旗子闪过,霍振声熄灭了房中蜡烛,靠着窗台眯起眼,耳朵动了动。
透过各种凄惨哭嚎,夜风呼啸中,他听到了哨声。
袭击者藏在戏台背后的大红鼓后面,利用人们慌乱声和大红鼓皮的震动,有节奏的指挥下面的袭击者按顺序和时间发射。
袭击者看到对面燕王匆匆逃离现场,抬起手中红旗,吹响了哨声——
一道粗黑长箭如暗夜中的飞蛇,飕的一声在黑暗中翱翔,被刚刚发射的炮火照亮,迅速的穿过大红鼓——
哨声熄灭。
没有了指挥,楼下的袭击者们立刻有序离开。
发觉对方袭击的势头灭了下来,燕王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穷途末寇,来人,给我追!”
一场闹剧算是勉强结束。
夏家的马车像是逃命一般在路上狂奔。
夏知否央求霍准将她放在停车场,毕竟霍振声比自己更需要他。
夏老爷和夏夫人在两位夏府公子的护卫下,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夏寒时一只手举着糖葫芦,另一只手被夏夫人紧紧攥在手里,不停的用嘴巴去追逐求生欲旺盛的零食。
夏夫人一时恼怒,将糖葫芦抢了过来,扔在地上:“我的姑奶奶,赶紧上车先回家,命要紧!”
“你把糖葫芦踩爆了!你是坏人!”原本骚乱的停车场,又响起儿童的哭喊声。
眼看众人已经到了,唯独夏暖言迟迟不见人影。
“秋桐!你们小姐呢?!”夏夫人惊恐的环顾四周,已经不愿再做等待。
秋桐只知道开戏之前夏暖言拒绝自己随从,现在场面混乱,自顾不暇,脑袋懵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夏知否跟着她一起踮起脚尖眺望之前的酒楼——
“啊,你们看,那不是我们刚刚呆过的地方,怎么起火了?!”正说着,夏灏杰指着刚刚甯王燕王呆过的酒楼,好奇道。
“什么?!——”
夏老最爱的女儿竟然在慌乱中失踪,原本呆的地方又着了火。
顿时又气又急,冲上来直接一掌扇在秋桐脸上:“不知死活的东西!遇到危险竟然背主潜逃,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找!仔细回去夫人撕了你的皮!”
夏老也是真急了。
秋桐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直到听到对方说夫人要惩罚自己,脊梁骨顿时漏风,立刻朝着人群涌出来的方向跑去。
夏暖言若是找不回来,秋桐也活不了了。
现场已经无法控制,若是一个人出去恐怕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夏知否回身道:“父亲大人,这里危险,不如您和夫人夏寒时先回去,我在这里等暖言姐姐吧。”
夏夫人表情这才松了些,点点头道:“也好,老爷恐怕也要回去准备,以免圣上急召。”
“那我和阿否一起等吧。”夏灏渊主动留下,望着夏老爷道:“父亲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夏暖言直到现在,还沉浸在刚刚出现危险时,燕王忽然拉住自己做挡箭牌的情景中。
短短的几分钟,对于她来说,却是醍醐灌顶的永生。
霍振声一把将夏知否护在身后,示意霍准送她走——
哪里是不相识,分明就是装不识坑自己!
外面慌乱,唯有她,心凉似水。
“夏小姐?”
房间里只剩她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朝楼下走。
霍振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甯王殿下。”夏暖言心脏陡然一提,立刻转身望着对方,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哭起来:“我好怕。”
——你好怕,那她呢?
霍振声收起心头杂念,想了半晌,直男的安慰:“那些袭击者,死的死,散的散,没事了。”
最后一道炮火贼心不死的落在窗台上,照亮霍振声认真帅气的侧脸。
“甯王殿下您能否送暖言回家?”夏暖言低着头,懦懦揉揉慌乱中被刮破的衣摆:“外面黑,我不敢。”
——明明两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
“好。”
眼见停车场的人越来越少,夏灏渊和夏知否心中的怯意也越来越深。
“阿否,”夏灏渊靠在车梁上,想起之前自己逃跑的前科,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次要是遇到坏人,你就先跑。”
说罢,他咂咂嘴,像是给自己打气:“我们夏家人,不怂。”
夏知否有一秒的感动,忽然想起来,一脚踢踢车梁鄙夷:“夏灏渊瞅瞅你那出息,停车场有那么多人驻守,吓死你!”
正说着,夏暖言的身影在街角上出现,朝停车场缓缓走来。
“——暖言?”
等到走进,原本迎上去的夏灏渊结结巴巴:“甯...甯王殿下?”
听闻霍振声也跟了过来,夏知否立刻翻身下车冲上前——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亮了一下——
想起周围还有人,夏知否放慢脚步,随手做了个揖,抬起头关心的打量对方道:“刚刚我们看到您在的地方着火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霍振声和其他夏家人对视一眼,这才看着夏知否道:“天色晚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甯王殿下。”眼看对方要走,夏暖言立刻叫住对方。
环顾四周,她深吸一口气:“劫后余生,总有些心绪。您一个人回府也落寞,不如大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