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他掩饰的太好,从开头就能窥得见蛛丝马迹,只是余欢不曾留意,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没有往糟糕的地方去想。
从回忆中醒转,余欢抬脸,瞧着眼前人。
他的手很热,体温总是要比她高,大手合拢,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手指。
像是怕捏坏了,又怕暖不热。
真的,一个人过的时间越长,那些伤害就越容易遗忘,只剩下好,不经意地涌入脑海中,动摇她的心。
……这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余欢清晰地叫他的名字:“祁北杨。”
祁北杨手下动作一顿,抬脸看她。
完全没有想到,余欢会叫他的名字。
“你别这样,我很害怕,”余欢说,“你把我当做什么呢?是个小宠物吗?”
“没有。”
祁北杨急速地回答她,如同溺水的人,面前突然飘过来了一截树枝,他会不顾一切地抓牢,握紧,说什么都不会放手:“怎么会。”
连着否认。
余欢轻轻地笑了笑。
手指被他暖热,她往回抽手,但被祁北杨下意识又拉住:“我再握一会。”
这要是再放开,下次触碰她,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余欢清亮的眼睛看着她,风吹红了她的脸颊,像是涂了层胭脂上去,愈发显得生动可人。
她说:“你瞧啊,你总是这样,蛮横,自作主张。”
祁北杨立刻改了语气:“那我再握一会好不好?”
商量的语气。
“不好。”
祁北杨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勉勉强强地做出让步:“……好吧。”
余欢将外衣重新取下来递给他——这么冷的天,他穿那么少,就算是身体再好,也不能这样糟蹋呀。
祁北杨仍不愿接:“你穿着,我没事。”
“穿着,”余欢加重了语气,“你不要这么任性。”
祁北杨哑然。
这还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任性。
余欢难得与他这样细声细气地说话,他十分珍惜,也不恼,默默接过,重新穿上。
嗯……如果不穿的话,说不定她又会不开心。
“二哥!小白找到啦!”
不远处,苏早挥着一个手电筒,啪嗒啪嗒跑了过来,瞧见余欢,愣了:“小欢欢?你怎么也在这里?”
很快,她醒悟过来:“你也过来找小白?”
余欢点了点头。
苏早瞧了瞧旁边的祁北杨,又看了看余欢,视线下移,瞧见了她的腿。
“呀!”苏早惊叫,“你鞋子里怎么这么多雪?脚冷不冷?先去我车上暖和一下吧!”
祁北杨这才留意到,余欢的雪地靴口处,有不少雪。
她靴筒本来就低,一路走过来,风吹了不少雪花进去;去拉小白的时候,踩进了雪窝子里,再加上刚才摔的那么一下,又灌进去不少。
余欢的双脚已经冻麻了,自个儿倒是不曾察觉。
不由分说,祁北杨拦腰把她抱了起来,沉着脸,径直就要往外走。
苏早愣了愣,瞧见地上的黑伞,连忙捡起来,追上去:“哎,东西掉了!”
余欢晚饭吃的少,被他这么突然抱起来,头晕眼花的,忍不住叫他:“你放我下来啊。”
祁北杨固执的老毛病又犯了:“等你自己走过去,这脚指不定就废了,你还想不想跳舞了?”
……哪里有那么娇气。
余欢瞧出来他在发怒,又不知他在气什么,心里面小小抱怨一声,也没有说出口。
小时候,有一次捐赠来的鞋子质量差,鞋底薄,踩在地上雪往里面灌,她人小不懂,脚冷也不知道说,那样傻乎乎穿了好久,直到脚上起了冻疮,才被祝华院长发现。
吃苦长大的孩子,早就习惯了这些小小的不适;只有祁北杨,才会觉着她受了了不得的委屈。
也只有他,把她当宝贝一样惯着。
很快到了车旁边,祁北杨粗暴地扯开车门,弯腰将她塞进了后驾驶座;司机打着瞌睡,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什么话都不敢说,只看着祁先生阴沉着脸坐上来,重重地关上车门。
祁北杨上来就扒掉她的鞋子,里面的绒绒早已经被雪浸湿了,袜子也湿透了,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一片。
祁北杨心里一紧。
她刚刚的脚,就一直在这湿透了的鞋子里面?
余欢还未叫出口,袜子就被他冷着脸扯掉,下一秒,大手直接摸了上去。
麻木冰凉的脚,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余欢蜷缩着身体,忍不住颤栗。
但这还不够,祁北杨的手被风吹的已经不够热了。
祁北杨毫不犹豫地掀开自己的上衣,余欢知道他想做什么,想要把脚缩回,但被他强制性地扯住了脚腕。
“别乱动。”
他沉声说,强硬地拉着她的脚腕扯过来,贴上去,拿自己的身体给她暖冰凉的脚。
驾驶座的司机,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借着后视镜,偷偷地瞧一眼后面。
余欢的头发只拿了根黑皮筋胡乱拢着,因为奔跑,找人,这个时候也松散了不少,只遮住了半张侧脸,露出白莹莹的下巴,和小巧的一张红唇。
瞧起来,是个小美人。
司机刚来没多久,还未见过这个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懵。
小美人局促不安地坐在车上,瞧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
该不会是被祁先生强制带上车的吧?
他那向来不近女色的祁先生,现在正寒着一张脸,捉住女孩的腿,给他暖脚。
……说好的祁先生有洁癖呢?
司机觉着大概是自己睡迷糊了。
后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司机也不敢说,车厢里十分沉闷;过了好久,才听到女生柔柔软软的开口:“你掐疼我了。”
紧跟着,又是令司机怀疑耳朵的回答——
祁先生声音带了些歉疚:“对不起。”
他忍不住又窥了一眼,只见祁北杨松了松手腕,仍是不肯放手,抿着唇。
我天,祁先生该不会真的去拐了个小姑娘上来吧?
在司机满脑子不好想法的时候,苏早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扯开车门:“二哥!”
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
余欢被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祁北杨侧脸,皱眉:“有话快说。”
苏早没什么话好说的,径直递过来伞,言简意赅:“伞落下了。”
祁北杨接过伞,垂眸一看,手指擦过伞柄上的那个“桑”字。
这是余欢刚刚落下的伞。
苏早送完伞,不敢多留,关上了车门。
车外林定蹲在一旁抽烟,她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把烟从他手里夺走,斜斜地瞧着他:“再抽下去,你这肺可就烂的差不多了。”
随手给他放在垃圾桶上碾灭。
林定叹气:“这一件件的,搞得我头都大了。”
一个祁北杨就够焦头烂额的了,大哥又把小白接了出来——小白在疗养院住了近两年,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但有一点不错,至少不会排斥大哥了。
苏早踢了下他屁股:“别搁这伤春悲秋的,干你屁事,滚回去开车,我都快冻死了。”
玻璃厚,车内的两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余欢的脚慢慢地暖了过来,有了知觉;她动弹一下,祁北杨又拉住了她的脚腕:“别动。”
余欢说:“我不冷了。”
她的手也慢慢地回温,发白的指尖也有了血色。
祁北杨刚想强制留下她,冷不丁又想到她在雪地里说着话,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我送你回去。”
袜子湿透,鞋子也是湿的,肯定不能再穿了。
不然白给她暖了。
余欢把脚缩回去,半坐着,只露出几粒可爱的脚趾在外面,圆润白净。
指尖不可避免的有茧,指甲剪得平平整整,脚趾肉呼呼,泛着可爱的粉红色。
祁北杨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上去摸一把。
和痴、汉一样。
余欢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想要去捡袜子,被他拦了下来,哑声重复:“不能穿了,等下我送你回家。”
不容拒绝的语气。
余欢的脚慢慢地有些发痒,她也害怕会再长冻疮——小时候长冻疮的阴影还未散去,钻心的痒,疼,抹药膏也没有用,最可怕的还是下一年会重新长。直到祝华院长找了个土方子,一入冬就拿辣椒水给她泡脚。
现在要是长了冻疮,还要跳舞的话,那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