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回房间前,陆钟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金信用卡放在桌上,和陆念恩说:“这张信用卡你留着用吧,没有限额,没有密码。”
对陆钟鸣来说,父亲的职责就是,不给儿子缺衣少食,日子富足。他不在乎陆念恩和谁出去露营,对陆念恩的交友范围也不感兴趣,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陆念恩不给他惹麻烦。
“以后我七点前不回来,就不用等我吃饭了。”陆钟鸣不擅长拐弯抹角,说话直接,听起来刻薄无情,“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陆念恩身子僵了一下,垂着头,神色黯然,低弱不可闻地答道:“嗯。”
贺柏昭还不算见色忘友,一大早就把陆钟鸣的手机还到公司,顺便还和他调侃了几句。
出发露营那天,陆念恩在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有他的号码,心想万一陆钟鸣会联系他呢。事实证明,留下号码的举动纯粹多余,应酬回到家的陆钟鸣只是扫了一眼字条,就把它扔进了垃圾箱,顺便打电话吩咐周琛再找个钟点替代陆念恩不在的日子。
沈故南注意到陆念恩一路上都在不停看手机,似乎在等谁的消息,他凑上前,好奇地问道:“等谁的电话?”
陆念恩尴尬地收起手机:“没有。”
“不等电话,你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沈故南和陆念恩从初中开始就在一所学校一个班,现在进了一所大学,不过他就读的是医学院,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感情,“说实话吧,你是在等你爸爸的电话吧。”
陆念恩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还明知顾问。”
“不是我说,你那个花心的老爸啊,心里大概完全没你这个儿子。”沈故南长长吁了一口气,“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别指望他了。”
陆念恩辩驳道:“爸爸不是这样的。”
沈故南翻个白眼:“我们打个赌,我赌等我们露营结束,他都不会联系你。”
陆念恩脸白了一下,没有接沈故南的话。
直到露营结束,陆念恩没接到陆钟鸣一条短信和一个电话,不幸应了深故南的话。倒不是沈故南故意打击陆念恩,毕竟过去十八年,陆念恩都是陆震河养大的,和陆钟鸣的接触少得可怜。
陆念恩对陆钟鸣的崇拜,沈故南多少可以了解,毕竟哪个父亲不是儿子的榜样呢?只是崇拜归崇拜,陆钟鸣但凡对陆念恩有一星半点的关心,也不会在过去十八年对他的生活不闻不问。
因为陆钟鸣的冷漠,陆念恩连露营都提不起劲。露营结束当天下起了大雨,沧祈山的道路泥泞湿滑,又不是每个坡都有石阶,导致走起路来得格外小心。
沈故南还没下山就接到沈父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在沧祈山的山脚下等他了,让他下山小心,不要着急。
心绪飘散的陆念恩走得极慢,一不留神就落在队伍最后一个。沈故南不放心,就让跟在身后的朋友先走,自己则在原地等陆念恩赶上来。
“念恩,想什么呢?!”雨势逐渐变大,沈故南必须扯着嗓子才勉强让声音穿过雨声,“别走神了,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得赶紧下山!”
被沈故南这么一催促,陆念恩回过神,加快脚步,想要赶上大部队的步伐,结果走得太急,脚后跟打滑,从山坡滚了下去。
沈故南大叫了一声:“念恩!”
走在前方的几个人回过头,只见陆念恩一路滚下山坡,撞在一棵树上,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这下大伙都有些慌了,沈故南手足无措地给沈父打了电话,沈父赶紧打了急救电话,这才把受伤昏迷的陆念恩弄下山。
沈故南为此自责了很久,他觉得,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催促陆念恩,陆念恩也不会滚下山。
第五章
陆念恩被送到医院后,因为不知道陆钟鸣的电话,沈故南就打了陆氏集团的电话,电话转接了几次,终于接到了陆钟鸣的助理周琛。
“我、我是陆念恩的朋友,陆念恩从山上滚下去了,现在在沧祈市第一人民医院,能不能让他父亲赶紧过来一趟?!”
周琛听说陆念恩出事了,吓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门都忘了敲,急匆匆冲进办公室:“老板,小少爷从山上滚下去了,现在在沧祈市第一人民医院!”
陆钟鸣看了一眼时间,拿过椅背上的外套,说道:“我现在去医院,但中午约了华尔投资的王经理吃饭,你代我去吧。”
“好,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给您安排司机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就行了。”陆钟鸣穿好衣服,将手机揣进兜里,“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陆钟鸣赶到医院的时候,沈故南一眼就认出他来了:“陆叔叔,我是念恩的同学,他现在正在急诊室抢救。”
“进去多久了?”陆钟鸣冷静地问道。
沈故南哽咽道:“有三十分钟了。”
陆钟鸣没接话,拿起手机,从联系人里找到院长的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张院长吗?我是陆钟鸣,我儿子不小心从山上滚下去,现在就在你们医院抢救,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病房。”
陆钟鸣简简单单一通电话,院长亲自安排了高级VIP病房,还去了一趟急诊室询问陆念恩的伤势。医生说陆念恩肋骨断裂,脚踝扭伤,膝盖严重破碎,至于有没有脑震荡,还在排查中。好在陆念恩被送来的比较及时,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陆念恩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出来时,陆钟鸣看到那张憔悴的小脸苍白如纸,白嫩的肌肤上还磕磕碰碰留下不少伤口,他不自觉皱了一下眉,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沈故南以为陆钟鸣生气了,哆哆嗦嗦道歉:“是、是我不好,我、我不应该催念恩下山的。”
“今天麻烦你了。”出乎沈故南的意料,陆钟鸣没有怪他,态度温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一般父亲的焦急状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陆钟鸣是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沈故南对他并不陌生,但这样近距离的见到还是第一次。陆钟鸣给沈故南的第一印象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冷漠疏离’,他并不像自己的父亲那般平易近人,可言行举止成熟稳重,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与八卦新闻沾边的人。
陆念恩从小在陆震河身边长大,父亲两字对他来说遥远又神秘。那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感,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崇拜,陆念恩向往着有关陆钟鸣的一切。
陆念恩从剧痛中醒过来,他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墙壁,空气里掺杂的药水味,刺鼻得令人难受。陆钟鸣为陆念恩安排好房间后,就让周琛找了个专业的护工过来照顾陆念恩,因为他还有大堆工作等着处理,不能在病房干等。
护工见陆念恩醒了,赶紧叫了医生过来。医生替陆念恩简单做了检查以后,关心地问道:“陆少爷,您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二十四小时未进水的陆念恩双唇起皮干裂,一咽口水,喉咙就火辣辣得疼,他艰难的动了动唇:“水……”
听到陆念恩的话,护工手脚麻利地给倒了一杯水。
医生弯下腰摇起病床,这样能让陆念恩喝水稍微方便些。喝完水后,陆念恩感觉好了大半,他左看看,右看看,没有见到陆钟鸣的身影,弱弱地问道:“爸爸不在吗?”
“陆少爷,陆总说公司有事,就先回去了,所以派了我过来照顾您。您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
陆念恩明亮的黑眸逐渐暗了下去,他点了点头:“嗯,麻烦你了。”
周琛接到陆念恩醒来的消息,便汇报给陆钟鸣,他以为陆钟鸣至少会去医院看一眼,没想到陆钟鸣只是语气冷淡地吩咐:“你买点营养品送到医院吧。”
“您不亲自去看看吗?”周琛知道陆钟鸣对于陆震河遗嘱的附加条件不满,可陆念恩毕竟是这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人,难道半点情分都没有吗?
陆钟鸣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我不是医生,就是去了医院,陆念恩也不会变好,所以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周琛语塞,如果陆钟鸣不是他的老板,他可能就要反驳了。
不管陆念恩会不会变好,陆钟鸣作为父亲,至少该表示一下基本的关怀。从上次与陆念恩简单的对话里,周琛不难感觉出陆念恩对陆钟鸣的崇拜和依恋,可陆钟鸣似乎只把陆念恩当作一项累赘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