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被风扫得有些凉的唇,低头编辑信息:
堵车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指尖微顿后,点击发送。
她握着手机,忐忑又担心的等,半晌却没得到回复。
有戴着圣诞发箍的情侣在广场中间的圣诞树前拥吻,街上圣诞老人还在给小朋友送气球,路旁的树上串灯依旧闪着五彩的光,她身后店里的音乐却停了。
风吹过,她感觉到冷,踌躇着又望了各个转角与路口一眼,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她转身推开了商场的门,进了里面。
同时编辑信息:我到了,在餐厅里等你,到了给我消息。
消息如同被充满恶意的怪兽吞掉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有侍者送上菜单,礼貌地询问:“点餐吗?女士?”
她抬头,牵起笑:“哦,不,稍后吧,我等的人还没到。”
“好的,”侍者露出理解的微笑,“那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请给我一杯温水,谢谢。”
“好的,请稍后。”
侍者离开,她低下头,又去看手机。
没有回复,她开始失落。
侍者送上水,她礼貌道谢,抿一口,温热的水带给她一丝舒适感,玻璃杯壁却沾掉了她的口红。
九点,旁边的桌位已换了两对吃饭的情侣,她等的人却还没消息。
原定九点的电影已开场,她没过去,抱起羽绒服,拎起包,同门口先前接待她的侍者点头致歉,她低头离开了餐厅。
外面的商业街依旧热闹,她却失去了欣赏的心情。
……
城市里高高的办公大楼里还亮着灯,数道忙碌的身影抱着文件在各个工位上穿梭,有人在低咒,有人在抱怨。
路上的人依旧在堵车,车喇叭在“滴”“滴滴”地响,急促,此起彼伏。
医院,亮了五个多小时的手术室的灯骤然熄灭,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慌急站起来,手术室的门一经推开,便拥上前去。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赵改革大步迈出来,摘掉了口罩与医用手套。
“医生,医生,我丈夫怎么样……”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他没事了吧啊?”
赵改革看着病人家属,尽量用可以安抚他们的语气道:“手术很成功,稍后会转入加护病房,先观察一晚,没有并发症便不需要担心了。”
家属激动地落了泪,握着他的手道谢。
“谢谢!谢谢医生……呜……”
“感谢医生!感谢医生……”
实际上,赵改革现在并没有那么心思安抚他们,他努力挣出被他们攥住的手,一边说着“不必谢,应该的”,一边焦急地从他们的包围圈里走出去。
将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留给后面的护士医生安抚,他大步迈向休息室,面色紧绷,呼吸急促。
推门进休息室前,他身上的手术服已被他脱掉扔进了垃圾桶,锁着他外衣和手机的柜子被他大力拉得哐哐响。
取出手机,按亮屏幕,数条短信、微信消息挤满屏幕。
他抿着唇,手指快速拨动着,找到那个蒲公英头像。
两条消息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安静得像发它们出来的主人。
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没耐心再发消息,他动手拨了电话。
接通前没有声息的前奏叫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加大力道,接通后“嘟……”“嘟……”,一声一声却没人接听的提示音,更叫他心慌意乱。
他摁掉了手机,拿上外衣和车钥匙,用飞快却清晰的语句快速同值夜班的同事交接好工作,直奔楼下停车场去。
下楼的时候,手中手机铃声响起,他迅速抬起手,屏幕上闪动的姓名却不是他在期待的人。
他隐忍地摁了挂断。
片刻,又响起来。
他低头,依旧不是他等的电话。
他没什么耐心地再次挂断。
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他暴躁了,“你他妈最好有急事!”
“……”邵洲被吼懵逼了,没想到他会这么暴躁,“怎么了……找你当然是有事,平安夜出来嗨啊……”
“嗨你妹!”他低声吼着,颧骨因脸绷得太紧而时隐时露。
他再次挂了电话。
这回手机安静了。
他心却静不下来。
找到车,拉开车门,安全带都忘了系,他踩了油门轰出了停车场。
到了原本约定的地方已经夜里十一点半。
树上的串灯依旧亮着,送气球的圣诞老人却不在了,因为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带回了家。
因为是平安夜,商业街依旧热闹,街上还能见到许多年轻的情侣,他们在等十二点。
他约的人却已不在原地。
他没穿棉服,忘在了车里,穿着薄薄的一件针织衫在外头转了两圈,打了两个电话,确认依旧无人接听后,他抱着仅存的希望推门进了商场。
直梯前人太多,消耗掉了他仅剩的丁点耐心,他沿着扶梯,飞奔往上,去那个餐厅。
可惜他到的时候,餐厅里只剩寥寥几个侍者,且在收拾最后的狼藉,看样子似要关门了。
他们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他。
他却颓丧地闭了闭眼,转身往楼下去。
快十二点。
情侣们聚在广场上,喧闹着,拥抱着,亲吻着,他们在等待烟火盛放。
今晚有烟火秀。
赵改革看了眼他们,收回视线,抿着唇低头,开始给她发消息——
我到了。
抱歉,科室一个病人突然发病,临时进了手术室。
很抱歉,没能跟你说。
你……,睡了吗?
没有回复,通通没有回复。
赵改革抬手捂了把眼。
一天的工作,外加五个多小时的手术,疲惫感在这瞬间涌上来。
他有些头痛。
放下手,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醒了给我消息。
最后发完这条,他摁了灭手机屏幕,开始翻裤兜找烟。
摸了摸,发现兜里除了车钥匙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暴躁薅了薅头发。
最后像用尽了精力的流浪者,他双手插着裤兜,沿着明亮的街缓缓地走着,往停车场去。
走了一分钟,又或许只有两步,视线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迟疑的,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那里,夏小满捧着杯哈根达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他看着她,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一时失语。
夏小满朝他招招手,“好巧啊,这么晚你还在这里。”
赵改革发誓,那一瞬间,他似听到了上帝眷顾的声音。
放在裤兜里的手,指节攥紧,他喉结滚了又滚,开始解释:“抱歉,临时一起手术,病者心脏病发,我没来得及发消息……”
他语速越来越快,最后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有点乱,见她一语不发,声音顿了下,缓慢地继续说:“术后我给你打了电话,也发了消息,你没回,我以为你……”走了。
闻言,夏小满低头想去翻包里的手机,但手上是哈根达斯,不那么方便。
她有点无辜,有点歉意,“放包里了,我没听见。”
实际上是因为一晚上都没收到他的消息,她多少有了那么点的心灰意冷,所以没再刻意地等他的消息。
只是依旧没死心,仍在这里闲逛着,想万一他会来呢?
但另一面,又觉得自己怕是要失恋了,漫无目的闲逛时,走到了哈根达斯店,便奢侈地给自己买了杯哈根达斯。
却没想,再转回来的时候,会真的看见他。
所有失意,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他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赵改革哪里会怪她,他庆幸还来不及。
他攥着不太|安分的手,往她身边走近。
“我还以为……你早回去了。”
他太高,夏小满因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而慢慢仰起头看他,闻言眨了眨眼,玩笑般道:“感谢你妈妈吧,给你生了一张这么帅气的脸,要不是想你长得帅,我大概真的就早走了。”
赵改革偏头想笑,身体里的血液却热得叫裤兜里的手仍在不安分地攒动着。
他又偏回头来看她,目光克制而热烈,喉结一次又一次地滚动。
夏小满觉得他情绪有点奇怪,乌黑的眸子看着他,无辜地眨眼,又眨眼。
赵改革终是没能忍住,抬手抱向她,将她用力摁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