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CP完结+番外】(55)

作者:杯中观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陆月浓在心中检讨片刻,但某种思绪却头一次脱了缰,朝反方向奔逸而去。

因走着神,故事全然没过脑,指尖便已刻意地翻过一页书,下一刻,这搅和成一锅粥的纠结想法也就翻篇了——他豁达地宽慰自己,也就再多打一夜工,随它去了。

蒋丽收摊的时候,还是没能领略江倚槐穿上她绘制的衣服的风采。其实期间江倚槐来过一次,带回了冰淇淋,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换,就被另一个班的同学拉走了。

江倚槐被拉去做什么,蒋丽不得而知,她只是有些讶异,没想到江倚槐这种半年才回校没几次的人,居然还能有时间和别的班同学打成一片。不得不说,不愧是高一时候人尽皆知的“江大佬”。

但佩服之余,总归还是有些遗憾的,她便转向陆月浓:“学委,你穿一趟那个衣服好不好,我画了挺久的,有点想看。”

陆月浓收拾着东西,闻言道:“等会让小江穿也一样。”

在学习之外,要是能有求必应就不会是陆月浓了。蒋丽料到会是碰钉子的结局,倒没有多纠缠,只叹了口气:“但是槐槐被隔壁班拐走了,这都快放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他回来。”

陆月浓看了眼远处,夕阳浮在地平线上,也映进他眼里:“没事,等吧,他答应了就会做到的。”

第38章 暮路

下学路上,鸣笛此起彼伏,沿路还有学生和家长说话吵嚷的声音,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响亮。

车辆不改以往的拥塞,还有不少行人在车辆间穿行,视交通安全为无物,弄得车辆愈发不得动弹。如此一来,路面车况不容乐观,南北东西都是一样近乎静止的景象。

不过,对于步行的人而言,路面再堵也碍不着什么事。陆月浓这个基本告别了交通工具的人,向来走得顺利。

但今天傍晚的情况有所不同——陆月浓耳边有点堵,仿佛一整个晚高峰填塞进来了。

江倚槐兴致勃勃:“唉,难得可以走回家!”

众所周知,江倚槐通常是骑一辆黑白色的自行车上下学的,偶尔闹大雨,家人也会用车接送,这样一想,在上下学的路上,江倚槐基本脚不沾地。

今早,江倚槐如同往常地骑车上学,临近学校时,路旁灌木丛里忽地闯出一条流浪狗。

江倚槐常自诩是个为自行车而生的追风少年,但他纵使骑车技术再好,也架不住咫尺之隔的生死时速。他还来不及做出取舍,本能驱使着他猛打车头,结果,连人带车摔在了路边。

摔得人仰马翻之际,他还不忘爬起身子确认一眼——万幸,小狗没事,只因受惊而尖吠了几声,慌不择路地逃远了。

江倚槐成功把自己从“肇事者”变成了“受害者”,甚至还引发了部分路人的围观,尴尬极了。他倒也不生气,望着小狗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继续上路。

这一跤摔得其实不轻,手臂上一处生疼,虽隔着衣料,但不用看就猜得到,那底下必然是一片淤青,但江倚槐浑不在意,还在心里给自己灌鸡汤: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人总是要摔摔打打才能成长嘛。

灌完三个来回,好像也就没那么疼了。

扶起车子的那一瞬间,江倚槐心头一凉。这花瓶似的车还不如人耐操,没扛住车生的历练,摔一回就缺胳膊断腿了。

陆月浓不明白走路回家有什么可兴奋的,更不明白一个才弄坏了爱车的人为何还能这般没心没肺,可内心匪夷所思,嘴里却接不下话。

江倚槐走着走着,不经意间靠到了离陆月浓很近的位置,行走间,甚至可以擦到彼此外套的衣袖。

陆月浓感受得到,但出于某种原因,没有撤开距离。

江倚槐见陆月浓爱不搭理,以为陆月浓心情不好,就想换个话题,他把冲锋衣的褡裢降下来,两侧敞开:“陆哥你看我新衣服,今天在蒋丽那儿买的。”

陆月浓眼神跳了跳,他攥住手里的袋子:“嗯。”

江倚槐投来期许的目光:“好看吗?”

陆月浓移开视线,故作敷衍:“……还行。”

“好吧,”见陆月浓兴致缺缺、没精打采的样子,江倚槐便再次起头,“那什么……这周末,我想去你打工的网吧。”

高一暑假那会儿,董力帆央求江倚槐陪他去一次网吧,说想感受一下网吧氛围,但江倚槐想着还没成年,犹豫着不想去,但架不住董力帆左磨右磨,最后江倚槐还是答应陪他,又说自己只站在门口,看他进去。

不过这样的保证,向来就是用于打破的。当夜深人静,江倚槐和董力帆往网吧门口一站,就看见前台值夜的这位兄弟有点眼熟。

江倚槐差点没咬了舌头:“陆月浓???”

陆月浓还把他们放了进去,至于为什么能把未成年放进去,反正早年审查不严格,能赚钱谁不想赚钱。

“你没……”陆月浓下意识地一愣,想到了这桩往事,本想说“没必要特意来找我”,又觉得这说法简直无稽之谈,就算是天王巨星也不敢这么自作多情。他及时刹住,平稳地续道,“没事不学好。那种地方,还是尽量少去。”

这明晃晃的双标!江倚槐愣住,但好歹陆月浓会怼他了,可见精气神上来了。他看了陆月浓一眼,不服气地问:“可你不是也去?”

“你和我不一样。”像是料到江倚槐会有此一问,陆月浓回答得很快。眼神却不分给江倚槐,直直地投向天际。

天上涂抹了霞光的云聚在天边,薄软软的,轻飘飘的,来一场不用很大的风,就可以吹散。

江倚槐才不着陆大忽悠的道,又追问:“哪里不一样?”

陆月浓故弄玄虚:“你猜?”

江倚槐接道:“我猜来猜去也还不明白?”

“用脑子想一想。”像是被逗乐了,陆月浓眼角有了些笑意,江倚槐自顾自地沉思着,不曾看见。

一阵沉默后,陆月浓的鞋边踢到了小石子,一阵劈啪作响,清脆鲜明。

江倚槐最后还是缴械投降:“我真想不出来了!”

“多简单,”陆月浓仍是没低头,他目不转睛地看天上的云,语气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悠然,“我成年了啊,小弟弟。”

“……”年龄真是一个时而隐形、时而坚固的门槛,江倚槐哽住了,说不出话。

在路口时,陆月浓与江倚槐分道扬镳。江倚槐笑着,挥手远去,于是陆月浓的耳朵得到解脱,那几分聒噪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月浓就站在被红灯拦截的人群里,默默看亮黄色的书包隐没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暗,窗外路灯亮起,照出尘灰漫飞。陆月浓搁下钥匙,站在一如往常安静的室内,竟久违地感到清冷。

他回到房间,把书包和外套脱下来,丢进布面有些脱了线的矮沙发,连同手里的袋子一起。

袋子是光面的,滑到了地上,连带着衣服也从中掉出了半截。陆月浓蹲下来,把乱了的衣服摊开,重新折,折到正面的时候,指尖在图案上有了短暂的停留,他眼神闪烁片刻,把这片图案折在里面,叠好以后,就看不见了。

陆月浓把衣服塞进袋子,找到不会再掉下来的位置放好在沙发上,起身时却眼前一黑,晕头转向,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大概能磕到地上。

想来是有点低血糖。习以为常,不打紧。

陆月浓剥了块牛奶糖吃下去,仰躺在床上,试图缓解这一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晕眩感。

房间的窗没关,留了条缝通风,路灯的光流进来。楼下有人打开了收音机,响声开得很大,也悠悠地扬上来。

“のびた人陰を舗道にならべ

夕闇のなかを君と歩いてる

手をつないでいつまでもずっと

そばにいれたなら

泣けちゃうくらい

風が冷たくなって

冬の匂いがした

そろそろこの街に

君と近付ける季節がくる

今年、最初の雪の華を

ふたり寄り添って

眺めているこの瞬間に

幸せがあふれだす

……”

春日蒸蒸,电台里居然放起了《雪之华》。明明是不符合节气的,但他闭着眼,在这样过于纯澈的歌曲和动情的女声里,脑海中,仿佛真有片片雪花降落人间,沁凉的风吹起它们,把街头巷尾染作无瑕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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