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去外面晒太阳啊。”
边龄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外面可都没铺地毯,你赤着脚出去不怕冷吗?”
季秉烛这才“哦”了一声,眼睛乱瞥四处找鞋子,边龄无可奈何地把他按回了床上坐着,拿出来一双鞋子,单膝点地给他套鞋子。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指不定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季秉烛颇为不满意,踢了踢边龄膝盖,闷声道:“不舒服。”
边龄道:“会受伤。”
季秉烛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穿上了鞋子,再次抱着戏本往外跑,边跑边喊:“山茶!山茶你在哪?”
边龄被抛在后面,当下就有些不爽,所以沉着脸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听到他喊山茶的名字,当即冷冷道:“别喊了,她现在不在。”
季秉烛才不管他,小步跳出去了之后,突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
他所住的地方是被一望无际的水面围绕着的水上城池,推开门便是一条斜挂在一块巨石上的瀑布,飞流湍急,落到地面的碎石上发出白花花的水花。
而一旁的石头建筑物上全部都爬满了翠绿的水藤蔓,举目所望,不是水便是草,极其赏心悦目。
季秉烛站在长廊上看了半天才“哇”了一声赞叹地叫了出来,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边龄道:“这就是水中城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全是细碎的光芒,仿佛无边星空般耀眼。
季秉烛身着一身青衫,因为站在高处,风缓慢地将他宽松的衣袖拂起来,背后未束起的长发也随风飞舞,飘飘欲仙仿佛下一刻就会幻化成风。
边龄心间猛然剧烈的跳动了几下,愣了愣才沙哑着声音开口:“是。”
季秉烛又小声“哇”了一下,才小声喃喃道:“无边君?”
边龄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艰难道:“我……在。”
季秉烛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弯着眼眸道:“你还是不肯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边龄垂下了头,半晌才低声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季秉烛笑了笑,他往前走了几步,轻轻伸出手碰了碰边龄的兜帽,还没打算用力,边龄就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哑声道:“住手。”
季秉烛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到底是什么吗?”
边龄浑身一僵。
季秉烛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姓边,字流景,你的名是什么,却一直没有告诉过我,现在方便告诉我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如同之前两人在白塔偏室时季秉烛漫不经心地发问时那样,满是纯粹的好奇和疑惑。
“你姓边,字流景,旁人一直唤你流景流景的,但是我还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边龄沉默了半天,才轻轻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属于边流景带着些许稚嫩的脸。
边龄微微抬眸,眼中满是冷淡,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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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是被自愿才逃跑!的
季秉烛:“别,现在该轮到我叫你君上。”
之前禾雀君就和他说过,那个边流景身上有魔气,当时他还没太在意,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饶是季秉烛愚蠢至极,也大概猜到了此人是谁,所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季秉烛撑着手臂,直接坐在了长廊的栏杆上,纤瘦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水面。
边龄情不自禁想要扶住他,唯恐他往后仰过去,但是还没走近,季秉烛就脚尖朝他一伸,懒洋洋道:“别靠近我,我讨厌魔修。”
早在落墨山的时候边龄就很直观的了解了季秉烛讨厌魔修到了什么样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边龄往后退了两步,轻声道:“我不碰你,你下来。”
季秉烛将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后面去,漫不经心道:“我不想下去,这里的风好舒服。”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腿相互交替着提着,身体也在木质的栏杆上微微晃着,似乎随时都能一头往后栽下去。
边龄饶是知道有自己在他就算栽下去都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还是抑制不住的心惊肉跳,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知道你一向厌恶魔修,才隐瞒身份的,并不是有意为之。”
季秉烛又“哦”了一声,偏头疑惑道:“你和我解释什么,我们两个又没什么关系。”
边龄只觉得心间一凉,呆愣了半天才喃喃道:“对,是这样没错。”
在季秉烛看来,边流景和他没任何关系,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为他奉道多年的人罢了,在这个遍地都是一殃君信徒的古荆中,边流景这样做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也就季秉烛这样不谙世事的人才会对这个在意,所以才想着要变着法子还人情。
季秉烛看着他这样哀伤的模样,一时间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他伸出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手腕上的铃铛响成一片,“你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边龄没说话。
季秉烛十分不解,双腿相叠,支起下颌,疑惑道:“你我之间除了我把你带去了季家奉道堂之后再无任何交集,更何况我还是疑似杀害你父母的凶手,难道你不恨我吗?”
边龄自从两百多年前被边家的人放弃之后就对他们再无一丝亲情,就算是他突破破世之后成为无边君,也仍然没有给边家传递过一次消息。
直到几十年前,他和季夜行不打不相识,误打误撞之下和季夜行达成了个交易,那时他才换了另外一个身份去了边家,利用妖石完美的伪装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待季秉烛出关。
边龄对他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听到季秉烛这样问,抿了抿唇,才轻轻道:“他们不是你们杀的,我没必要迁怒与你。”
季秉烛笑了起来,眉目弯弯,他道:“可是当时你看到季类樱的身体眼睛眨都不眨朝我打了一掌呢,你忘记了?”
说起来这个,边龄脸色更加苍白。
季秉烛好奇道:“所以我真的特别好奇,你若是对我没恨意的话,那把我囚禁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爱……
边龄根本说不出口,只好皱了皱眉,道:“你只要记住我对你没恶意就好了,若是那时你落入了季夜行手里早就生不如死了,我是在救你。”
季秉烛道:“季夜行他不会杀我。”
边龄:“你……”
季秉烛对季夜行不会杀他这件事情似乎尤其的执着,边龄一直知道他对所有事情都有种迷之自信,但是还没见过他对一件事情自信到这种地步。
边龄微微咬牙,冷声道:“你手腕上的锁魂铃就是他给你戴上的,为了就是让人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这样你也能忍吗?”
季秉烛“啊”了一声,抬起手来来回回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铃铛,茫然道:“我还以为这是他送我的礼物,没想到这是个锁魂铃啊,还挺好看的。”
边龄:“季秉烛!”
季秉烛揉了揉耳朵,皱眉道:“我在呢我在呢,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声说话,好聒噪啊。”
边龄:“……”
边龄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在呵斥别人聒噪,这还是头一回被别人嫌弃聒噪,而且还是这个说话停不下来的季秉烛。
边龄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咬牙切齿瞪着季秉烛。
“哎呀别生气啊,你看你一生气就不好看了,”季秉烛完全不明白边龄在气什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像是逗小狗一样心不在焉道,“来,来,看看这个铃铛多好看啊,声音还挺清脆的,你干嘛这么嫌弃啊?你要是送我个更好的我也会一直戴着。”
边龄微微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季夜行可不比你表面上看来那样人畜无害,他背地里做过的那些龌龊事……”
他还没说完,季秉烛就猛地沉下了眸子,神色不善地看着他,寒风从长廊中灌进来,将他长长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季秉烛冷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而且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真的死在了一叶蔽连天,也轮不到你给我收尸。”
边龄顿时面无人色,愕然看着季秉烛。
季秉烛撑着手臂从栏杆上轻轻跳了下来,淡淡道:“不晒太阳了,天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