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这才打住了到底有没有告诉边龄自己名字的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这里啊,是后山。”
说着,保持着乖巧的表情,眼巴巴看着边龄。
边龄:“……”
——没了?
季秉烛难得一次话说少了,还是在这种不该少话的关头,边龄气得几乎要吐血了,只好再次询问:“那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季秉烛一歪头:“我也不知道,我很久之前就一直待在这里了。那阿龄你知道吗?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很好奇,我去问小狸,它那个废物啊,好生气它也说不知道。”
边龄:“……”
边龄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表情已经变成了原本的面无表情,他觉得自己似乎对某种命运放弃了抗争,就连刚才被季秉烛气得脸上青筋抽动都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保持了冷静,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季秉烛看起来有点失望,“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落。
边龄又道:“那我要怎么出去?”
季秉烛眼睛又亮了起来,说:“不知道,你知道吗?我也很想出去,但是试了七百年,一直没有出去过。”
边龄:“……”
边龄按住了眉心,轻轻揉了揉,片刻才说:“我先休息了。”
说着,不管季秉烛什么反应,转身朝房间里走去,“哐”的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季秉烛被那摔门声震得小肩膀一抖,有点心虚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怒了边龄。
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主人的自觉,若是在旁人看来,都会以为边龄是院子主人,而季秉烛才是个寄人篱下的那个。
季秉烛:“啊呀。”
没人知道他在啊呀什么,他伸出手摸了一把脏兮兮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脸上都是熬药熬出来的脏东西。
季秉烛在院落后面洗了个澡,后来一想自己的干净衣服还在房间里没拿出来,只好揪下来一片青叶,往身上一甩,一袭单薄的青衣卷在了他身上,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住。
季秉烛跑去敲了敲门,他的头发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剪了,垂到地上还有余,季秉烛只好将半截头发搭在了手臂上,墨发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
边龄开了门,冷着脸正要说话,眼睛猝不及防看到季秉烛那张洗干净的脸,马上出口的话顿时被他咽了下去。
季秉烛那青叶化成的衣服实在是太薄了,披在他原本都是水珠的身体上,很快就浸湿了,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衣衫下白皙的皮肤。
季秉烛看到边龄开门,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衣服忘记拿了。”
边龄有些失神地往旁边一侧身,季秉烛顿时噔噔噔跑进去,在他角落里的衣柜中乱翻一通,这才找出来一套衣服,将他身上的衣衫直接一甩,当着边龄的面换起了衣服。
边龄:“……”
边龄猛地转身,想了想,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开了房间里。
不知道为什么,耳根突然有点发红。
季秉烛完全不知道边龄在想什么,很是没心没肺地将衣服换好,又将头发弄干,随意编了个辫子甩在了自己肩上。
季秉烛走了几步,站在门口,朝着外面的边龄道:“阿龄啊,你想要出去玩吗?我今天正好要去后山门口看看我之前埋的酒,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后山的门,说起来后山那个门我就生气,我每次想出去都会被打回来,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边龄等他说了一大串这才不耐烦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季秉烛此时的模样,整个人登时一愣。
季秉烛穿着一身很是普通的青衫,腰间一条编织的腰封将他有些纤细的腰堪堪束住,那腰封上还悬挂了一个青色的翎羽,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飘落下去。
他长身玉立,唇角含着笑,罕见的美貌几乎算得上是有些逼人,边龄这时才发现,他的眉心似乎有一条红痕——那红痕大概一个指节大小,隐在他额前没有完全扎上去的墨发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个有两个弯弧的形状,就如同是两条细线缠绕在一起一般。
他这张脸本来就俊美得有些妖异,加上那抹莫名的红痕,越发显得他清冽昳丽——如若不是他总是废话连篇扰人清静,边龄定然会觉得他是个避世高人,哪里还会对他如此不敬。
季秉烛看着边龄,恍若幽泉的眼眸微微一眨,声音又软又糯:“阿龄?”
边龄的心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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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话唠加熊孩子属性!日
边龄看着他的眉心,喃喃道:“你……”
季秉烛“啊”了一声,伸出手将额前的碎发拂开,那眉心的红痕更加明显了,他道:“你在看这个吗?”
边龄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红纹。
季秉烛没等边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个啊,听说是我出生时就有的,反正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季秉烛身上疑点重重,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全部都来问和他只认识了一天的边龄,也不知道是脑子缺一根弦还是根本就没有弦可缺。
边龄看着那个红痕,眉头更深了,他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还是没有想起来到底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红纹,片刻之后他只好放弃了。
边龄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后山门去看看吗?”
季秉烛想一出是一出,差点忘记了这个事情,他猛点头:“哦哦哦我忘了,那咱们去吧。”
他说着又跑回了房间拿了一把伞过来,兴冲冲地对边龄道:“走吧,咱们早点去,晚上就能赶回来了。”
边龄皱眉看着他手里那把有点破破烂烂的伞,又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高照,正想询问什么,但是又一想到季秉烛那自来熟的废话连篇,便将到口的问题咽了下去,跟着季秉烛慢悠悠往外走。
推开院落的门,正对着一条长长的索桥,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满是雾气缭绕,就如同人间仙境。
季秉烛在这里生活了七百多年,早已经看惯了这样的美景,将伞扛在肩上,微微蹦着往索桥上走去。
边龄落后许多步缓慢走着,四周环顾了一下缭绕雾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震惊。
这时他才发现,季秉烛这座小院子似乎是坐落在一座高山之巅,四周全部都是袅袅的烟雾,一眼望去就像是站在云端,伸手就能触及到天边的烟云。
边龄往前走了几步,那索桥不知道建成多少年了,粗长的链子将厚厚的木板层层绑住,一旁的长链扶手上生长了一种在外界从未见过的草,像是藤蔓一般盘旋在链条细缝中,有的地方甚至还开出了白色的半透明的花簇。
边龄踩在了有些微微摇晃的索桥上,季秉烛早已经小跑着跑到了索桥中央,被烟雾挡住了身形,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抹青色的影子。
季秉烛他虽然人不见了,但是烦人的功力依然不减,边龄看到那抹青影跑到索桥中央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一声“阿龄”响彻天际,在这幽深不见底的山谷中徘徊许久。
“阿龄!”
“阿龄!”
“龄!”
“龄!”
“你快一点啊!要不然天就要黑了!”
回声荡漾,魔音灌耳。
边龄耳畔似乎有几十个季秉烛在吵吵闹闹一样,他心烦得要死,但是又不好发火,只好皱眉小声道:“别叫了。”
两人离了那么远,正在大喊大闹的季秉烛竟然听到了,他立刻住了嘴,但是回声依然在山谷深渊中回荡,片刻之后才消失。
边龄揉了揉眉心。
季秉烛倒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他消停了一会,又想到了一种新的蹦跶的方式。
他笑了一声,扬声道:“阿龄!抓紧啦!”
边龄正在小心翼翼扶着链子往前走,乍一听到季秉烛的声音还在疑惑抓紧什么,然后他手上的长链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动,边龄心中警铃大响,顿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在索桥中间的季秉烛就开始抓着那索桥的长链开始猛烈地摇晃。
边龄“……”
边龄只觉得自己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那索桥本身就长,另外那头不知道通到哪里,边龄左右全部都是白色的烟雾,脚下的木板有些不牢固的微微一动,惊得他立刻抓紧了手中的长链,而后余光猝不及防看到下面深不可见底的山谷,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