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来说这话,姜荺娘兴许会信。
只是林皇后说这话,却令她颇为防备。
林皇后见她反应,也明白她对自己的看法,只笑了笑说:“你怎么想都不妨事的,只是我要将姜贵妃的事情告知于你。”
姜荺娘捏着绣帕,没忍住抬眸看着皇后。
皇后便继续道:“与我林家一样,你姜家亦是靠着姜贵妃扶持而起,只是姜家的根基到底不如林家,姜家不过是借着姜贵妃得宠的势头,在京中得意了一阵,所以一旦姜贵妃出了事情,姜家才会那么快就受到牵连。”
不仅如此,还因姜家的当家人行事高调,立身不正,当时姜家倒台,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拍手叫好。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自知自己出身卑微,必然会好好回报于天子恩赐,与瑾王善待之恩。”姜荺娘说道。
林皇后道:“你误会了,我并非是刻意来提醒你的出生。”
她道:“直接与你说了吧,昔日我膝下长子乃是太子,后来迷上了姜贵妃,他私下里纠缠以为无人知晓,但这整个皇宫都是圣上的,他又能瞒得过谁?
前年圣上遇刺,之后丢了一枚私章,疑心是太子所盗,便废了他太子之位,我那时因心中不服,便只当他是被瑾王谗言所惑。
太子因失了太子之位,对他父皇也隐隐记恨,私心里对姜贵妃的爱恋更深,那姜贵妃恐怕也是脑子进水了,好好贵妃不做,竟也被我儿打动,圣上捉奸在床,两杯毒酒,毒死了我儿和姜贵妃。”
姜荺娘骤然听到这些,过去的传言逐渐又在脑海中浮现。
姜贵妃膝下无子,反而刻意害死了废太子。
而后圣上一杯毒酒赐下,同时姜家的几个老爷都被挖出罪责来,姜家抄家,女孩子们没被发卖成罪奴,也没有都好到哪里去。
但按照皇后所言,姜贵妃与废太子竟是一同饮下的毒酒。
若她的说法成立,盛锦帝为了保住皇族脸面,避开他二人同死的嫌隙,传出谎言也未必是不可能。
姜荺娘愈发震惊。
她不明白林皇后为何要将这一切都对她讲。
林皇后道:“我要你明白,我不是无端针对于你,事情的起因实则出自我儿身上,而你们整个姜家都付出了代价,我仍对你不能释怀,是我当时恨念迷心,行事偏激了。
今日与你说的就是这些,我言尽于此。”
林皇后说完,果真不再理会姜荺娘,嬷嬷扶着她起身,她便手持念珠进入小祠堂内。
姜荺娘怔了片刻,才起身离开。
她回王府路上,心思十分混乱。
今日发生古怪之事有些多了,叫她一时也理不顺。
先是白凝瑄特意与她解围,言语中待她极是热情,而后便是林皇后与她谈及不足与外人言的宫中秘事,又自言自己过错,一派与世无争的态度,想与姜荺娘和解。
姜荺娘自认自己虽成了瑾王妃,但也不值得宫中之人青睐于她。
不论是白凝瑄还是林皇后,她们的好意都显得十分违和。
她何德何能,叫她们放下成见来主动与她示好?
不论白凝瑄还是林皇后,都不是好惹的人。
姜荺娘回府去,正好撞见庄锦虞回府中来。
他正换回常服,见姜荺娘心不在焉,以为她在宫中受了刁难。
姜荺娘转身坐下,想着想着,目光又凝在他身上。
“我且问你……”
她这时心思大半都沉浸在林皇后的话中,与他说话时语气也少了几分嬉笑,倒像是审问一般。
庄锦虞动作迟缓些许,走到她身旁坐下,便听她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姜家姑奶奶的事情?”
从前她在姜家的时候也鲜少见过姜贵妃,姜家人众多,姜贵妃对她父亲那房也很冷淡,兴许连她名字都记不住。
但这并不影响姜荺娘沾过她的光,受过她的恩惠,提起她时,还是要尊称声姑奶奶。
庄锦虞问:“哪位姑奶奶?”
姜荺娘扯了扯唇角道:“你这时可千万不要与我装傻。”
第70章
庄锦虞抿了口茶,缓声道:“我知道。”
他的答案与姜荺娘心底揣测的不谋而合。
这些事情他果真是一早就知道的。
单从当初那些传言来看,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影子,他必然也牵连了干系,至少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姜荺娘默然,竟没再追问他了。
只是她也没再与他说话,倒像是与他置气了一般。
庄锦虞见她起身去换衣,坐在原处垂眸看了会儿窗外啄食的鸟,不知在想什么。
夜里姜荺娘洗漱歇下,亦是背对着他。
庄锦虞拧着眉躺在她外侧,竟也没有她从前与自己置气的经验。
“阿芙,我那时并不知晓你……”他靠在床头,与她说道。
姜荺娘拧着枕巾低声回道:“许多人枕在一处都还是同床异梦,我又怎敢要求王爷事事都与我说。”
庄锦虞被她的话一堵,竟也有些滞涩。
她这会儿占着理了,怎么看都是不肯体谅他的样子。
“你难道要我主动告诉你,你姑奶奶是个红杏出墙的人?”他反问她。
姜荺娘听得这话从床上坐起来。
她想反驳他的话,但却又无可反驳。
按着他那张能把人气哭的嘴来说,他说红杏出墙都算是客气的了。
偏姜荺娘就是心里堵得慌。
庄锦虞见她眼里凝了雾一般,杏眸中好似下一秒就能溢出水来。
她闷不吭声,却将唇瓣咬到发白,分明是想吵架却吵不过他。
庄锦虞见了无奈之极,只好将这姑奶奶搂到怀里去。
“你不高兴骂我就是了,再不济打我两下,你又不是没有打过……”他轻拍着她后背。
姜荺娘原也没有要哭的意思,硬生生被他哄出委屈来了。
“我倒也不是气你……”她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就是今日心里存的事情太多了,全都一窝心堵着,我难受得紧……”
若是她能朝他吼两声发现在他身上倒也罢了,可她也不是很想做那无理取闹的人。
这样的秘辛往事他替天子保守秘密自然是应当的。
只是突然叫她知晓了这样的事实,她一时也有些无法接受。
“我今日还使脸色给你看,你莫要气我……”她将脸压在他热乎乎的心口,寻到几分安全感后,心思又平静下来,有些后悔先前那样待他。
庄锦虞面色平静地安抚她睡下后,反而起身下了床,出了屋去。
丫鬟在外头守夜,正打着瞌睡,见他出来,忙起身行礼。
庄锦虞问道:“今日王妃都遇见什么人了?”
丫鬟想了想道:“王妃今日见了太后,瑄妃还有皇后。”
庄锦虞蹙起了眉,心思微沉。
这日盛锦帝去看望俞太后。
俞太后正好恢复许多,见他过来,道:“你日理万机,来看我作甚,我这老婆子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的。”
盛锦帝闻言略有些汗颜,道:“早该来看望母后,只是因为事务繁忙,如今得了空,也该亲自服侍母后一场。”
俞太后知道他喜好名声,想她病了这么久,他也怕外面人私下里骂他混账。
“好吧,只是你亦要注意身体,毕竟你是一国之君,身体可比哀家重要得多。”
盛锦帝应下,便在休沐日亲自照顾了俞太后一场。
俞太后原就要好了,却因他笨手笨脚伺候,又觉身体多了几处不适。
不仅如此,盛锦帝第二日也跟着病倒了。
俞太后哭笑不得,只让人送去了好些补药补汤。
盛锦帝也不算什么大病,也就身体受凉。
但他年纪不小,身子骨哪里还有从前强健,稍有些不好,便浑身都难受。
一连几日,身边妃嫔细心照料,他都感受不到半点缓解。
他觉烦躁,身边太监便在他临睡前安慰他道:“您去年去寺庙中拜佛,圣元大师曾说您有金佛庇佑,想来很快就会好的。”
当夜,盛锦帝做梦,忽然梦见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异常耀眼。
第二日他醒来,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到昨夜的梦顿时觉得神奇。
那太监又道:“有人为陛下祈祷一番果真有用,您今日便全好了。”
盛锦帝笑问:“谁祈祷的,你吗?”
小太监低声道:“倒也不是奴才,是皇后娘娘,奴才也是听说的,听说皇后娘娘在院中设了香案,足足祈祷了七日,今日您就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