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垢抿了抿唇,“他有事走开一下。”说罢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顾昭华没只想着心里的事,没留意林无垢的神情,开口便是,“你知道远威候的妹妹么?今日我真开了眼界。”
林无垢吓了一跳,连忙让丫头站到水榭外去,才道:“什么话也敢乱说,不怕让人听到。”
顾昭华失笑,“都是你的人,还怕什么?”
林无垢也好奇起唐悠悠来,“怎么样?今早敬茶敬得不好?”
“何止是不好?”顾昭华仔仔细细地把今早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无垢也是听得惊奇万分,“还当真有这么单纯的人?”
顾昭华哼哼地笑,“我瞧着不像是装的,不过更猜不准唐潜是什么想法,把自己妹妹教成这样,说好听些是单纯,直白一些便是不知礼数,他难道就没想过,他妹妹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这样的性子到了别人家里,谁会理她?”
话才说到这里,骤闻水榭外传来一声,“舍妹的礼数如何在下心中有数,似乎不需要旁人来背后议论。”
顾昭华登时便是一惊,林无垢更是慌得站起身来,水榭外,远威候唐潜沉冷着面孔坐在木轮椅上,身后推着他的丫头手足无措。唐潜本来就是林无垢的客人,她们此时又守在远处,见唐潜回来便直接送他过来,根本没想到竟然会听到顾昭华和林无垢在谈论唐潜的家人。
顾昭华惊异地看向林无垢,意思是这就是你的客人?林无垢则十分困窘,根本无暇看到顾昭华询问的目光。
唐潜挥了挥手让丫头离开,自己转动木轮椅滑上在石阶上临时搭建的斜道,他的手臂十分有力,轻轻松松就滑了上来,他坐在那里平视着顾昭华,却让顾昭华产生了一种被人藐视的错觉,她不自在地站起来,“我虽不该在背后议论旁人,但唐悠悠是我弟妇,我是她的夫姐,并非旁人,况且我并没有说错,把她养成今日这种性子的人就是你。”
唐潜的脸色越发低沉,与之前顾昭华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人简单天差地别!顾昭华感受着由他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冰冷寒意,心里也有些打鼓,但不说也说了,难道还要她磕头认错不成?她看了看一旁的林无垢,见她面色苍白,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林无垢或许是没好意思说她约见了唐潜,而自己不管不顾的一番话让唐潜听见,虽说是巧合,可就像唐潜说的那样,若她没有在背后议论唐悠悠,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尴尬的场面。
“好吧。”为了林无垢,顾昭华退了一步,“今天事情是我错了,是我舌头长,不该挑剔新进门的弟妇,不过背后说人的是我,无垢只是被迫听我多嘴,她刚刚还阻止我来着,不过我这人比较强势,从来不听她的,要是因为这件事造成你们之间的误会,我再次道歉,你有什么不满的也只管朝着我来便是!”
林无垢听她这么说一把过去抓住她的手,与唐潜道:“是我没有与昭华说明远威候在这里,而我也没有阻止她谈起令妹,我们都有过错。”
唐潜冷笑一声,“唐某原是佩服安泰侯夫人创办民学的魄力,想看看自己能否为民学出些力造福百姓才应约而来,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或许我该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第232章 嫌隙(二)
林无垢的脸色在唐潜说出这句话后已苍白得几近透明,她握着顾昭华的手微微地打着颤,但仍维持着有礼的仪态,勉强笑了一下说:“既然不想再谈,那也不必勉强,我今日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甚至没有和顾昭华道别,低着头匆匆离去,看她仓皇的背影,顾昭华怒不可遏!
她朝唐潜怒道:“你还有没有点风度!”
唐潜冷笑,“面对两个非议他人的小人,要风度何用?”
“你!”顾昭华气极反笑,“说得你倒是光明磊落似的!表面上对我加以赞赏,不也一样暗中告诉你妹妹要离我远点?我充其量不过是有些好事,你却是个真正表里不一的小人,竟然还有脸面抨击别人!”
唐潜脸色一变,“悠悠还对你说了什么?”
“怎么?”顾昭华哼笑,“还有更难听的?没事,反正悠悠那么单纯,我这个又狠毒又厉害的人遇上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唐潜彻底黑了脸色,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准动她!”
顾昭华挑着眼角,“你说不准就不准?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皇上和太后当初都对我说‘不准’,结果呢?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现在跪下来求我,我或许还会放你那个宝贝妹妹一马,否则……当然了,除非你现在就让你妹妹回娘家做弃妇,不然的话,看来她是很难摆脱我这个长姐对她的严厉教导了。”
她特地在“严厉”二字上加重语气,眼见着唐潜额上青筋毕露,心里那股气就消了大半,她惦记着去追林无垢,没时间和唐潜耍嘴皮子,下石阶时她有意将搭好的斜台踢走,回头看着坐在木轮椅上的唐潜遗憾地一摊手,“真对不住,没看见那台子,你要是不想摔断脖子呢,我建议你好好在这里等着,我会叫人进来帮你的。”
说完她不等唐潜的反应拎起裙角小跑着走了,也不是怕唐潜发脾气,而是担心林无垢。
出了寻芳园也不见林无垢的身影,知秋道:“她们往后门去了,走得很急。”
顾昭华约么自己是赶不上了,而她的马车又在前门,想了想,干脆又往安泰侯府而去。
顾昭华到了安泰侯府的时候林无垢还没有回来,顾昭华便进门去等。
顾昭华原是在小厅等待,可待了没一会管家急匆匆地赶来,说是老夫人知道顾昭华在府中,邀她过去喝茶说话。
顾昭华虽与林无垢交好,常来安泰侯府,却没有机会见到景老夫人,所以并不熟悉。不过到底是长辈,她也没有怠慢,立时跟着管家去了景老夫人所在的后宅花厅。
景老夫人并不老,还不到五十岁,面庞微圆肤色白皙,装扮十分素净,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见顾昭华进门后没怎么说话,景老夫人笑道:“怎么?以为叫老夫人的都该是个华发老妪?”
顾昭华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失笑道:“谁让林姐姐占了夫人的名头呢?不过这么年轻的老夫人,怕是会让我祖母心生感慨。”
景老夫人笑得开心,道:“听说你早上便来了一趟,这会又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寻无垢?”
景老夫人是林无垢的婆婆,虽说这个婆婆支持儿媳再嫁,可顾昭华也不好说林无垢出去和男人约会被她破坏掉了,只能道:“没有急事,是我太闲了,早上听门人说林姐姐下午会回来,在街上转了一圈便又来了。”
景老夫人点点头,正巧下人奉了茶上来,两人便都不再说话。顾昭华一边低头品茶一边琢磨景老夫人找她过来有什么事,自从景然去世后,老安泰侯和老夫人便退隐朝堂,老侯爷整日与朋友读诗品茶,老夫人则潜心向佛,甚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上,以往她来了这么多回,也遇上过林无垢不在的时候,景老夫人都没有见她,偏偏这次找她过来说话,难免让她多心。
景老夫人似乎也有心事,手中拿着茶盏却不喝茶,顾昭华干脆问道:“老夫人似乎有心事?”
景老夫人大概一直等着她发问,她问出来了,景老夫人便舒了口气,“这件事在我心中积压已久,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无垢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十分自立,可到底还年轻,阿然走后她孤伶伶地一个人,我们和她父母都担心得很。”她看顾昭华微微露出吃惊的神色,笑道:“难得无垢有你这样亲密的朋友,我也不怕与你直说,前些时日无垢去你府上赴约,路上出了些意外,被远威侯所救,我看那远威侯为人正直可靠,便替无垢约见了远威侯,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她代我去芍药园会友,想必她此时已见到了远威侯,可是我……”老夫人苦笑一声,“这些年我们都将无垢当成亲生女生一般看待,曾多次劝她改嫁她也不肯,我担心她回来会生我的气,正巧你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