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华充耳不闻,她在想为何么还没人来救她?难道她真要被冻死在这里?想到这她又不禁发笑,这贼老天向来都是如此……哪次不是如此?在她看似占尽上风之时再给她一个峰回路转,让赵睿和顾婉容一次次地逃出生天,现在竟下了狠手,想直接将她置于死地了!
她就那么讨厌吗?非死不可吗?
可惜,不论是谁,谁想害她她都不会让对方如愿,包括老天在内!
顾昭华走回白子波身边,肃色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我准备顺着山谷到前方去寻找出路,你留在这,如果我的家人找来,你们再去找我。”
白子波当即反对,“不行!”且不说前方有没有出路,只说这寒冷冬夜,少了这件大氅谁也没有活命的机会,而看顾昭华的神色,是绝对要将大氅留给他的。
顾昭华直起身子,“我也不是和你商量,就是通知你一下。”
白子波立时傻了眼,“你、你不能……”
顾昭华叹了一声,“我不全是为你,也是为了自救,地下河道总有尽头,尽头之处就是出路,搏一回总比留在这等死要好。”
白子波还要再反对,顾昭华却突然一摆手,摒气静听了一会,神色猛然激动起来,“你听见没有!”
白子波也听见了,是有人声在上方呼喊!
顾昭华马上回应,可她刚刚用嗓过度喊出来的声音极度不稳,白子波拉拉她示意她停下,而后蓄了力气与上面的人说话。
那些声音原先还在很远的地方,渐渐地,头顶的缺口处现出点点火光,焦急的声音传下来,“是姑娘吗?”
“是知秋!”顾昭华连忙应声,又听另一道哭声唤道:“昭华,你还好吗?受伤了吗?”
顾昭华眼中一涨,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是沈氏!她难以想象在这么寒冷的冬天,沈氏跟着寻找她的人一找就是半宿!
白子波猜到对方是谁,想安慰她时才惊觉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连忙松了开来,心中却又划过一抹失落,他极快地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来,“快擦擦,别吹了脸。”
顾昭华接过手帕,擦过眼泪后狠狠地擤了擤鼻子,鼻音满满地说:“白四公子的东西都是上好的精品,可惜被我暴殄天物,还不了你了。”
白子波笑出声来,这人真是……才刚刚看到获救的希望,嘴皮子就又利索起来。
沈氏终于找到了顾昭华,在上头哭得不行,她早得了知秋的回报,马上派人出来找,可遇了一个小尼姑,说见到一个独身的姑娘往山下去了,再问衣着首饰,说得竟然对了大半,知秋就连忙带人往山下去,找了很久才追上一辆回京的马车,拦下往车里一看知秋顿时傻了,车里倒是有个姑娘不假,却不是顾昭华,而她所穿衣物竟与顾昭华完全一致!
就是这样的误会让知秋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顾昭华,回来禀报过沈氏后沈氏也急了,亲自跟着到后山来找,夜黑路崎,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而那山坳的位置又藏在梅林之中有些隐秘,所以直到他们听见顾昭华的喊声,才往这边来寻!
帮忙找人的都是山下的农户,几个大小伙子腰上系着绳子顺下来,看见除了顾昭华还有另一个受伤的男子,他们都是老实人,并不过多猜测,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顾昭华上去,再让人下山去取大筐,把白子波吊上去。
顾昭华临走前看了白子波一眼,白子波朝她笑笑,“没事,我们上去再见。”
这话说得并无暧昧之处,可白子波还是热了脸,不必探寻他也知道,在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尤其顾昭华为了他的腿忙得满头大汗,说没有一点感动那是假的。
不过……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呢?看着顾昭华被绳索绑了腰一点点地吊上去,白子波极力压抑心头浮现的一点黯然。这样的冬夜不会再有了,这样的寒冷、又这样的温暖,待他们上去之后,只会化作脑海中的一点回忆。
或许是有些遗憾的,可到底遗憾在哪里他不敢细想,白子波到底不是泛泛之辈,这样的心情只在他心头占了一瞬他就稳住心神,那些旁人看不到时涌现出来的失态,到了如数收起的时候了!
白子波最终被一个结实的大藤筐吊了起来,因静月庵不便收留男客,他的伤势也急需处理,便由村民带着回了村里,找大夫按好骨后,在炭火的烘烤下,疲累了一夜的身心终于得以安宁,白子波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等到第二日清醒竟已过了午时。
白子波不顾腹中肌饿连忙问起沈氏一行人,借宿这家的村民倒也是知情的,“早上夫人就下山了,还特地派人来吩咐,说他们会通知公子府上来接,让我们不要随意移动公子。”
白子波又问道:“昨夜跟我一齐获救的姑娘还好吗?”
那庄户人家道:“这个就不知情了。”
白子波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就安心地留在这里待着家人来接,待到白府的人闻讯赶来,白子波重谢了这户人家,又让人把昨晚在雪中滚了一夜的貂皮大氅收好,自己亲自抱着上了马车。
白子波的意外引得白家上下不得安宁,尤其又是相国府来送信,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白子逸因顾昭华挨打一事,白老太爷亲自来看白子波,摒去旁人后沉声问道:“你说实话,为什么会出现在静月庵后山?到底是有人蓄意谋害,还是你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白子波沉默了一会,“祖父……”他百般艰难地开口,将之前如何诋毁顾昭华、如何传了她的流言一事向白至公全部坦白。
白至公勃然大怒!白至公担了一辈子的清名,手段未必没有,却自认底线分明,从不屑做那些宵小之事,可如今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子竟然做下这样不入流的事情,诋毁女子名节,已大大超出了他的心中底线,让他岂能不怒?
白子波知道白至公的底线在何处,也知道说出来一定会得到祖父的雷霆之怒,可他仍是说了,最后又将昨夜之事捡选说出,面对着这个自小疼爱自己、对自己所抱期望甚深的祖父,他略感迷茫,“祖父,我是否错了?”
第151章 风波再起(一)
白家人都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极为护短,自家人做错了事关起门来打得皮开肉绽,开了门,对外却是一句错也不认的,说清高傲骨也罢,说蛮不讲理也罢,白家从白至公老爷子往下全是这样的人。
白子波所做的事情要让白老爷子来评判,不仅是错,而且是大错特错!不是错在报复,而是错在不该使这样龌龊的手段、这样手段传出去也不好听,平白地污了白家的名声!曾经白子波差一点与一位官家小姐订婚,对方家世人品样样不差,仅仅是因为对方姓钱,白家就回了媒婆,拒了这门亲,不愿让对方姓氏中的铜臭味污了自家的清白。
白老爷子将白子波痛骂一顿,末了道:“等你腿伤好了,自己去祠堂罚跪。”
白子波低声应下,又听白老爷子恼道:“这顾家全是祸害,老的不让人省心,小的只会连累别人!”
白子波苦笑不已,说顾昭华连累别人实在是委屈她,他和白子逸的事情还不都是他们自己乐意往人家身边凑?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些发堵,瞧白子逸的样子,对顾昭华是真的上了心的。
白老爷子走后白子波又应付过父母和白老太太,好不容易把他们都哄走了,又让人把自己的心腹小厮叫来说话。
季氏进屋的时候正赶上那小厮出来,小厮见了季氏连忙行礼,“给四奶奶请安。”
季氏让他走了,转身进了内室,见白子波倚坐在床上,腿上搭着被子,被上是一件他惯穿的大氅。
季氏连忙过去,“这是干嘛呢?腿才伤了又想着出去?”
白子波火速地将手自大氅上移开,垂着眼帘道:“没什么,有些冷就顺手让来顺把大氅拿来了。”
季氏连忙让丫头去给白子波拿被子,又动手将大氅搭在屏风上,过来问白子波的腿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