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你别问了，我不想说话。”
妹妹就不说话了，在一旁乖乖的坐着陪他。
过了会他突然说:“哎唐小真，下次我要再出去你还要跟着我啊。”
妹妹想了想，说:“别出去了，会生病的。”
“下次不会了，总之我让你跟着你就得跟着。”
“好。”
唐怡真十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跟了妈妈去国外，不是离不开妈妈，是为了赌气。
他都说了他不喜欢他们分开，他们还要分开，他们都让他跟着爸爸，他偏不遂他们的愿。
他问过妹妹，愿不愿意跟我和妈妈走。
妹妹说爷爷奶奶让我跟着爸爸。
“我要你跟我们走，”他有些生气，“你不听我的话？”
妹妹都要哭了，憋的小脸通红，说哥哥你们别走好吗，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也不想离开你。
他那天拿出少有的耐心向她解释，他们离婚了，就是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住了，你必须得在其中选一个。
妹妹选了爸爸。
唐怡宁长大之后才明白，他们家重男轻女有多严重。妹妹安安静静的，除了爸爸会偶尔关心外，在家里毫无存在感。
但那时候他只是气她的违逆，毫不客气的给妹妹摔脸。
他走的那天，妹妹去送他，哭得眼睛都肿了，拽着他不让他走。他也有些难受，抱住妹妹，第一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说:“不许哭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在国外的第一个晚上，唐怡宁在被窝的偷偷哭。不敢发出声，他一边哭一边咬着手指喊，妹妹。
唐怡宁二十二岁回国，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想了。
这些年他在国外，虽然只有妈妈带，但娇惯宠溺一分没少，有时候他跟爷爷打电话说想你了，隔天就会在家里见到他。
回国那天，他没跟家里人打招呼，直接敲了门。
爷爷奶奶自然是喜出望外，拉着他问东问西好半天。
他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唐怡真呢？”
“她在学校，给她打电话了，待会就回来。”
唐怡真推门进来，他第一句话就是:“哇唐怡真，你这是什么鬼发型，丑死了。还有你这衣服，是穿的奶奶的吗？”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些年他们也见过几面，但他能感觉到时间和距离带给他和妹妹的疏远隔阂。
这是他唐少爷第一次有讨好亲近一个人的心思。
妹妹有些害羞的笑了:“哪有啊。”
“就是有。”他去摸妹妹的脸，但被她下意识的躲开了，好像在害怕。
两人都有些尴尬。
唐怡真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跟妹妹相处，却发现她总有一个不厚不薄的透明墙挡在他们之间，是妹妹砌的。那时他才知道，唐怡真对待感情有多通透。
他要求去了妹妹的学校，想离她近一点，想融进她的生活。
他感觉他在很努力的在找回小时候的亲密，妹妹却一直在刻意的避免和他亲近。
唐怡宁烦闷焦躁，却不能和以前一样命令她，或干脆发一场火说出来，他在妹妹这里学会了一个词——回圜。
唐怡宁第一次知道楚幻是在妹妹生日那天。
他主动跟唐怡真说让她邀请朋友来家里，妹妹说也没什么朋友，就是一个协会的，经常在一起待着。
他更加想要见见这些朋友了，想知道她整天都在忙什么。
楚幻不是人群里最活跃最显眼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像等着大家去注意他，唐怡宁也确实注意到他了。
他走过去递给他一杯饮料，还没说什么，就见唐怡真走过来忙着说:“哥，这是我们组最厉害的。”
他直直的看着她:"你紧张什么？"
唐怡真愣了愣:“我没有。”
唐怡宁心里有些难受，说不上来什么劲。他现在只想让她那些狗屁同学滚出去，让唐怡真只听他的，只跟他说话，只属于他。
他烦躁的把杯子放桌上说了句“你们聊吧”，就起身走了。
他心中隐隐期待唐怡真能跟上来，像以前一样，乖乖的跟着他。但她没有，他回头看了一眼，她在跟楚幻说话。而楚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心里心里更加别扭，恨不能把楚幻撵出去。
楚幻不用他撵，他只坐了一会就回去了，连饭都没吃
唐怡宁看着唐怡真把他送出去，目光不舍。
那天唐怡宁喝醉了，晚上等一切都消停，他去找唐怡真，说你跟我出去走走。
唐怡真:“哥，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他定定的看着唐怡真，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瞬间化作了酸涩难受。
唐怡真最后拗不过他，跟他出去了。他们还是走着以前的那条路，身边还是同样的人，唐怡宁有些恍惚。
他很直接的问妹妹:“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有些惊讶:“怎么突然问这个？”
“哥哥关心你。”
唐怡真想了想，笑了:“有过，高中有个男生。”
“你们还在一起吗？”
“没有，”她低了头，“我们没考上一所大学，后来感情就淡了。”
唐怡宁按了按太阳穴:“现在呢？”
“啊?”她羞涩了一下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你今天也见他了，他叫楚幻。”
“别喜欢他了，”唐怡宁说，“他不喜欢你。”
“没关系啊，感情可以培养。”
唐怡宁突然吼道:"我他妈不允许！"
唐怡真愣住了。
他丢下她转身快步往回走，走了一会朝后喊:“你打算一直在外边？”
唐怡真默默的跟上他。
“说话！”
“哥你喝醉了吧。”
“说点有用的！”他感觉连日里压下的脾气都噌的一下上来了，“我不允许你跟他在一起，听明白了吗？”
“理由呢？”
“我不喜欢他，不.......我不喜欢你交男朋友！”
唐怡真停下了，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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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唐怡真就主动搬出家了。唐怡宁问她为什么，他其实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反应这么大。
我不想再被别人拘束了，她说。
唐怡宁觉得可笑:“在家里住着怎么是拘束你了，你觉得爷爷奶奶和我拘束你了？”
“是。”
“.......”
唐怡宁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直接。
他说:"你有病。"
唐怡宁后来有一段时间没去找唐怡真，眼睛见不到，但心思可一刻都没闲着。他发现他总会下意识的去想妹妹，在学校想会不会和妹妹碰到，晚上躺床上想妹妹会不会主动来找他。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自己不够关心妹妹，让妹妹在家里没有安全感。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知道反思自己。
他去找妹妹，发现妹妹并不像自己一样因为这事寝食难安，他能感觉到，因为摆脱了他们，唐怡真很高兴。
他气愤她的冷淡，恼恨她的疏离。却不能明明白白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隐约知道这不正常。
唐怡宁开始习惯找楚幻的麻烦。
楚幻是谁，很普通的一个学生，他甚至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那也不妨碍他指使别人孤立他，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地位带来的优越。
唐怡真为这事一次次的找他，他们总会吵架，但他觉得争吵至少是双方的，唐怡真参与其中，不再是他一人苦恼，一人气愤，一人崩溃。
唐怡宁在以前的学校，也不乏看不服的同学，他忘了是怎么做的了，反正最后结果总是他们向他低头俯身。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觉得别人也是跟他一样大，一样骄傲，一样有尊严的少年。
之后的很多年，他一次次的夜里辗转难眠，梦中羞愧悔恨，一次次的想回到以前，冲那个跋扈自私，不知天高地厚的唐怡宁喊: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是人吗？
当时的唐怡宁没觉得他不是人，他起初没把这事放心上，但楚幻又跟他以往欺负过的人不一样。他从来没见过他有过一丝狼狈困顿，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恶劣。
即便后来唐怡真跟楚幻没了来往，他也依然在找他的麻烦，他当时只是觉得，看一个清高自傲的人低头很有意思。
他不知道这个可笑的想法会毁掉一个人。
楚幻被退学，唐怡真去找她，一字一句的跟他说，我真希望没有你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