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微尘不爱在宫里住,但也未封王,所以不能在宫外另立府邸,所以除非必要,否则还是住在宫外他自己以前置办下的一处僻静的宅院,离皇宫倒也不远,骑马一会的工夫便到了。
她亲自去了府邸找他,小厮却推说他身体有恙,不便见客,将她拒之门外了。
问如骂道,“尘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竟敢对小姐避而不见!”
锦夕却想他仍是记着那日的事,故意耍性子不见她。
可她来也不是为了挽留什么的,只是为了密诏之事而已,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倒也不急不恼,淡然道,“没关系,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府邸对面刚好有家酒楼,锦夕抬眸望向二楼雅阁,窗边刚好可以看到府邸大门。
锦夕坐定二楼雅阁,心思一转,把钱袋给了问如道,“去找些人轮流去敲大门。”
问如得意道,“还是小姐有办法,我就不信他能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锦夕只是微笑,吃着干果望向楼下好戏。
只见多次之后,看见小厮越来越烦躁的模样四处察看这些人都是哪里来闹的,忽然抬眸瞥见了对面酒楼雅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朝他挥了挥手。
小厮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个姑娘搞的鬼!愤然回屋后,不多时,又重新出来了,这次直朝锦夕所在而来。
登上二楼,小厮拱手无奈道,“姑娘,我家主子不在。”
锦夕俏皮无辜的眨眨眼,“可你方才与我说的是你家主子身体抱恙不便见我啊!”
小厮道,“那是主子让我们这么说的。”
锦夕抿了口茶,“哦?”了一声。
小厮苦着脸道,“姑娘,这次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求姑娘别再让那群人来胡闹了。”
锦夕道,“既然你家主子不在,那……徐德在吗?”
小厮惊讶,“姑娘认得徐大人?”
“略熟。”
“徐大人也不在府中,跟着主子一同出去了。”
这两人一向如影随形,徐德不在,看来路微尘是真的不在。
“那,你家主子去了哪里?”
小厮道,“奴才也不知,一大早便出去了。”
她转念一想,路微尘向来谨慎,既然让小厮以他身体抱恙不便见客来搪塞,这一个小小的看门小厮肯定是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多做纠缠,道,“你家主子回来记得告诉他许锦夕来找过他。”
“是。”小厮目送着她,“姑娘慢走。”
锦夕下了楼,对问如道,“看来他真的不在府内,可他会去哪里呢?”
以前,她总是能通晓他的心思,可现在,她也慢慢的捉摸不透他了。
问如道,“会不会进宫了?”
“进宫?”
问如道,“或许,尘公子准备夺密诏了呢!”
第四十七章
问如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咱们要不要回宫看看啊?”
“算了,我相信他有分寸,不会出什么事的。”她眉心紧蹙,抬头望向天空,忽然感觉心里一片开阔,“我想在外散散心,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的溜达片刻了。”
问如微笑,“好,问如陪着小姐。”
……
拢碧宫
将近午时,姜碧言仍是虚弱的躺在榻上,低低的咳嗽着。
清荷上前忧心道,“娘娘,传御医来吧!”
她固执的摇头,“不必,扶我起身梳妆吧!过一会,他就要来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清荷落泪,语重心长的道,“娘娘,您这么做,值得吗?”
她面上带着舒和的笑意,低低的道,“清荷,等你也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懂我现在的感受了。”
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他在身边,一切都是值得的。
清荷扶她起身倚靠在榻上,端来清水为她漱口。
她喝了一口,却忽然眉心一蹙,胸口剧烈的起伏,清荷连忙把茶盅递上去让她吐出来,她吐了水咳嗽了几声,这才好些。
清荷收回茶盅,却发现里面混杂着血红,惊恐道,“娘娘,您!”
她面色无澜,微微笑着,似乎早已知道,“无妨,我这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素手缓缓摸向小腹,微笑道,
“看来,我是撑不到让这个小家伙来这个世上了。”
她身体本就已是残躯,勉强靠信念支撑着,这个孩子又需要吸收大量的营养,拖累的她身体愈加虚败,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眼神一亮,紧紧扣住清荷手臂,沉声道,“清荷,我要你保管的东西呢?”
“在奴婢的床底下好好藏着呢!”
“拿来给我。”
清荷急匆匆的跑回自己屋里,不多时,怀里紧紧的抱着个盒子回来了。
“娘娘,给。”
姜碧言急切的抢了过来,护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很好。”
清荷忧色道,“娘娘终于要把这个东西交给皇上了吗?”
她看着盒子笑着点了点头,“清荷,我的时辰不多了,终日攥着这个来威胁他陪在我身边,我知道这很可耻也很没有尊严,可是……我就是舍不得他。”
“如今我要走了,早点把这个给他,他也能安心。”
清荷哭倒在她膝上,“娘娘,您别这么说……”
“清荷,我有一事要托付你。”
清荷泪眼朦胧的抬头望向她,“娘娘请吩咐。”
“拿着我的令牌和凤印出宫,去爹爹那里,助他离开丞相府,告诉他,是我说的让他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挂念我……他的女儿背叛了他,叫他不要恨我……”她泪珠滚滚落下,哽咽道,“爹爹不知道我病重的消息,你只说我在宫里很好,阿衍顾念旧情,没有对我怎么样,要他放心离开。”
清荷紧紧拉着她的手,哭道,“娘娘,清荷害怕,清荷不敢,清荷只想陪在娘娘身边。”
“快去!”姜碧言使劲推她离开,厉声道,“你要是不想看我死不瞑目,你就赶紧走!”
“娘娘……”清荷哭着离开,站在门口抹着眼泪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紧咬下唇,狠下心来道,“赶快走!”
清荷哭着转身。
她终是不忍心,最后嘱咐道,“清荷,出宫以后照顾好自己,也帮我照顾好爹爹,若遇到合适的人,便嫁人吧!我已经拖累你太久了。”
“娘娘的话,清荷都记下了,娘娘放心,清荷誓死都会护着老爷!”
清荷离开后,她擦干了眼泪,没有再哭了。
连清荷都走了,她环顾着空空如也的宫殿,凄凉的笑了,如今,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她缓缓走到一口木箱旁,上面没有一丝灰尘,是她每日精心擦拭的,里面放着她最珍贵的东西。
木箱缓缓开启,她的笑容也渐渐散开来,爱惜的抚摸着那抹鲜红,这是五年前她嫁给他成为他的皇后时穿的凤袍,她永远都记得,那个伟岸的男子轻轻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过万民朝拜的路,当着天下人面前宣布,她!是他的妻!
她微笑着,笑着笑着眼角忽然滚滚落下泪珠,将凤袍呵护在心口紧紧的攥着又哭又笑。
让我最后穿一次给你看吧!
……
天渐渐暗下,他去时,一身冷酷。
映入眼帘的,是她一身的凤冠霞披端坐在榻边静静的等待着他。
他眼神晃动了一下,依稀记得,当年新婚之夜,这个女子也是这般安静的等着自己。
他蹙眉,冷声道,“你做什么?”
她抬手,缓缓掀起盖头,盈盈如秋水般的双眸含笑的望着他,轻轻的喊道,“夫君。”
他站的老远,冷眼看着她,眼底满是揣摩和猜测。
“我希望我们之间,有个美好的开始,最后也能有个美好的结局,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带着我们之间美好的回忆长眠。”
她又忽然想到,美好的开始,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只是她一人入戏,他始终置身事外,以一种凉薄的目光注视着她,可她当时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他遥遥地伸手,“东西。”
她恍若未闻,依旧欢喜着面孔,起身转向桌旁,倒了两杯酒,“先来喝合卺酒吧!”
他拧眉,有些不耐烦,最后还是上前接过了酒杯,她微微一笑,满足的一饮而尽,可他依旧纹丝未动,最后眼看着她喝完,覆手将酒洒落地上,冷声道,“酒喝完了,别再故弄玄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