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我不操心，不操心将来她的钱咱家一分都见不着。”苏大妈那种油然而生的恨铁不成钢简直都要溢出泡来，手在儿子面前再次抖成帕金森患者，“她家姐妹都结婚也就算了，上面还有一哥哥还没结婚呢！现在娶个媳妇没个几十万哪下的来，就她家那个条件，咱们要是不算计在前头，她的工资还不全贴了娘家，你个傻闷儿！”
“妈，你就为这个？”肖军从来没想过他妈会想得这么长远。想想是有道理，可是哪里又觉得不对。现在娶个媳妇是成本挺高的，可是他家娶了两个媳妇，他妈也没出什么钱啊！他哥是毕业不久就和高中同学结了婚，人家独生女不愿女儿离家，哪怕都在北京一个区，仍坚持让他们住在女方家，直到去年帮他们在隔壁小区买房才搬出去。这事当初苏大妈没反对，为此还被亲家称赞好一番通情理哩！
至于自己结婚，其实他很清楚，以他妈那种算计，平安注定了是委屈的。如果不是平凡结婚早，平安妈恨不能大女儿早早嫁出去省心，也不会在他们认识不到半年，苏大妈催着上门提亲就轻率应了。
亲妈这副嘴脸，但凡多了解一段时间，有哪家不是望而却步。
“这次你又打算要多少？”苏大妈听这话茬有戏，笑容又堆上来，凑在儿子耳边说了一个数字，肖军噌的从椅子里站起来，整张脸写满不可置信。
“你要一万五？”
苏大妈随即甩给他一副“这不是很正常的嘛”的表情，“怎么啦？”
肖军这次真急眼了，“去日本都够了，你们跑趟云南要一万五，就算我不懂平安还不懂嘛！她妹妹一个月总要飞出去一两趟，你这费用说出来谁信？”
“我们……”苏大妈到底心虚，纠结着说：“这不是想把云南都玩到了嘛，也不说就丽江一个地方。”这会也不嫌人家穷瘪人家出来的，反正把钱哄到手再说。
这回连肖军都觉得不靠谱，“拉倒吧！你要真把云南都玩到了，一万五——只怕两万五也不够！不是我说，不管您打的什么主意，先让我消停俩月。这次我开不了口，你要非去我也不拦着找我哥去要，我哥没有就甭去！”
被拒绝得如此干脆，这在苏大妈人生六十载还是头一遭。肖军从他妈眼前过，老太太第一次对儿子有了一种奇妙陌生感。他敢不听我的，这还是平时对我言听计从的儿子吗？他说他开不了口，开不了口，凭什么？娶回家的媳妇干嘛吃的，供着当祖宗吗？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主意大了！
肖军可不管他妈这时是不是气得犯心梗，反正我没钱。要么跟老大要，要么甭出门。回回要我找媳妇拿，你们不当我是根葱，我特么自己也得把自己当根葱才行！整天这么作，闲的！
少看平凡花钱买东买西，还别骂，谁眼热谁知道！
“……所以，那钱最后还是取了？”
同一时间，坐了一下午，平凡总结陈词。平安低头喝咖啡，躲避着妹妹责备的目光。
☆、谁是讨债的
目的没达到，触及了苏大妈心底最敏感的不能见人的黑色*区域。眼见儿子甩甩手走了，苏大妈愣了整整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该好好骂他一顿，骂醒了赶紧想办法怎么去把钱的事情搞定。可是她身上掉下的那块肉这回铁了心不打算配合，在亲妈三步并两步追进门前把门哐一声关上并插了插销。
走门是没有戏了，老太太绕到窗户底下，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哐！哐！哐！
这动静大的叫隔壁院老太太瞬间打了一个哆嗦，刚要表示点什么被老伴一把拉回屋。
一阵砸窗户，被亲妈逼到这份上，估计这世上的还真不多。都说养儿育女是父母的债，肖军却觉得摊上这么一个妈，怎么看都应该她才是讨债的。准确说只向自己讨，他哥就没这“待遇”，人家一家四口恨不得吃现成喝现成，别说被讨债了，人家缺钱不等开口自有亲妈主动送上门，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
凭什么啊，都是一个妈生的，一个被上赶着追着给，一个就得整天累得像条狗一样的付出，还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偏心也不带这样的，难道我真是充话费送的？日子过不了了您就踏实啦？
肖军再一次被困扰了二十多年的疑问塞满大脑袋，然后实在不愿理会他妈河东狮吼，扯了一条被子蒙住头，仿佛世界因为一条被子真的清静下来。
不配合的结果是一觉睡醒，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他妈没有站在窗户下守着，但肖军却不确定这事到底有没有过去。翻开手机看朋友圈，老太太没有在朋友圈发牢骚。向下又翻看几个发小朋友的，意外发现平安发的新消息居然还是九宫格——有串有烤肉，有啤酒有冰激凌。时间是三个小时前，估计心情没有受白天的事情影响，这回玩得相当哈皮了。
人家都吃好喝好，后知后觉的肖军忽然听见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叫。一天没祭五脏庙，肖军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胃的最直接的抗议。哀嚎一声冲出被窝，登上拖鞋就往厨房跑。可是，如果不是能确定这是自己家厨房，肖军要么会说对不起我走错门了，要么会怀疑家里被打了劫，那贼还是饿鬼托生的——身在自己家厨房，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熟的可以进嘴的东西。
转头看垃圾桶，只见整包的或者热过的一股脑全倒在里面，最上面是一层粘稠的米饭粒，竟然连粥都没留下。搁在平时这种事是绝不会发生的，以他妈的做事风格，一盘菜只要没吃完，不管热几次也要消灭掉。这回一粒米都不肯留，也是够绝的。
十一点多了，是给自己熬点粥喝呢，还是下碗热汤面垫垫肚子呢？饥肠辘辘的肖军很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最终选择熬锅白粥饱腹，反正吃不完明天早上热一热稀的也有了。但是他太低估了他妈的决心，这边米还没下锅，老太太的怒吼在夜间穿透力简直是恐怖的。
“叮当的折腾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得，白粥都熬不了了。可是再挨一晚，很担心自己盯不住。明天还要上早班，哪怕这个工作待遇实在低，可是也没的选，就算为了社保班还是要上。总算天不亡我，肖军把赌注押在卧室，一片搜刮居然真给他翻出一桶老坛酸菜外加一包过期饼干。
煮粥嫌我有动静，我自己屋里泡面总成了吧？！
又想自己每个月言听计从从老婆手里剥削来给家里的三千生活费，一言不合连口吃的都没有，不由一阵心酸，做儿子做到这份上估计也没谁了！
没有老婆陪的夜，已婚中年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究竟缺失了点什么。但是他就这点好，只要填饱肚子，就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瞌睡虫。被子被骑在两腿中间，肖军把自己弓成一只大虾，连嘴角还挂着一小块饼干渣都忘了擦，然后倒头又睡了过去。
三分钟不到鼾声如雷。
另外一间屋子灯在这个时候啪的亮了，苏大妈不顾一脸懵逼的肖大爷，披衣服就往客厅跑，奋力捶肖军卧室那边的墙。
“吵死了，醒醒！”
“你这么敲管用吗？再说你怎么听到他打呼噜的？”肖大爷睡眼懵忪，对老婆的听力佩服的五体投地。苏大妈没理他，手捶疼了自己吹了两口，也没管老伴，自己回屋继续睡觉。
同一时间，平安姐妹也没有睡。姐妹二人平时作息还算规律，偶尔凑到一块也会放飞一下自我。下午喝的那杯咖啡虽然气氛稍微沉重，但到了晚上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平凡心疼自己这个双胞姐姐，也乐意请吃请喝，给她从国外买礼物，只要她能办到的。自己的姐姐外人不疼我疼，外人不爱我爱。从小到大姐妹之间没红过脸，为了那个“好”姐夫，她没少埋怨亲妈，当初得多迷了心窍，才答应了那个奇葩家的提亲。
平安妈就训她：“你少没事找事，姑爷老实不就得了。我看你姐最近还胖了点呢，说明姑爷待她不错。”平凡听完她妈的歪理就呵呵了，“她胖了？我说妈用不用我给您老科普一下，女人一旦压抑久了造成内分泌失调，就算天天喝凉水也会长肉啊！”
“死丫头，没事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
家里怎么出这么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你操的什么闲心？姑爷家虽然条件差了点，知道疼人不就得了？什么话一到这丫头嘴里怎么都变了味？平安妈心说臭脾气随得谁，结了婚都不叫我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