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静，明天晚上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里？”
“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很壮观的高架桥，听说从上面看到的夜景很美哦。”
“好。”
听到平和岛静雄答应下来，折原临也歪过头，在那金色的发侧用自己的双唇轻轻碰了一下后，一跳一跳地回到房间去了。
从得到到失去，折原临也无所不能，却也无法判断摆在面前的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幸福。然而，他已经不愿意去判断，他需要命运替他做一个决定。
?一切，就在明晚。
第三十一章 help！help！
这是折原临也来到函馆后第一次出门，两人并肩而行，平和岛静雄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前跳。
“你真是头一回出来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上次被那个俄罗斯女人捅了一刀后，我在北海道呆了一阵子，期间来过函馆。”
夜晚微凉的风吹过耳边，折原临也一跳一跳，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不过那时身边倒是没有人，就这么一个人养着。”
平和岛静雄停下了脚步，折原临也自顾自地蹦了几步后回过了头，“怎么了？”
“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繁华的夜城市，川流不息的跑车呼啸而过，折原临也一瞬间错过了那句话，他将手放在耳边，“嗯？”
平和岛静雄的额头间浮现了一只井字，“我说！前面就该上桥了！我抱你上去吧！！”
“抱着？”
折原临也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平和岛静雄轻咳了一声，走到折原临也面前背过了身，“还是背着吧，其实……也没人会认出我们。”
折原临也看了一眼面前逐渐变陡的斜坡，单腿一跳趴在了平和岛静雄身上，“与其说没人认出，不如说不敢认吧。”
平和岛静雄想起当初折原临也后期扮作甘楽的时候曾经对在大街上抱着表示了不满，现在想来，出于男人的根性，当时说出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了。
再次趴在那宽阔的后背上，折原临也将下巴放在了平和岛静雄的肩侧。
想当初，就在他扮成甘楽的第一晚，曾经要求平和岛静雄抱着他，平和岛静雄说背着。而现在，平和岛静雄说抱着，他却说背着。转眼间不到一年，他们之间，已经变了。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
车流来回，步行路上却鲜少有人烟，平和岛静雄目视前方，折原临也则将目光放在了桥下的风景上。
“嘛，像小静这样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吧。世界三大夜景所在的地方。中国香港、意大利那不勒斯，还有一处就是……”
“哪里？”
折原临也伸手一指，“就是函馆哦，不过最好的景色不在这座桥上罢了。”
平和岛静雄顺着折原临也的手指看去，灯火将茫茫夜色被点缀得星星点点，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很好看啊。”
“人间、人世、人生、人类。哈哈哈。”
在离桥顶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折原临也一跃从平和岛静雄背上跳了下来，他嘴里嘟囔着些什么，一跳一跳向桥顶蹦去。平和岛静雄跟在后面，此刻的折原临也在他看来就像个迫不及待的淘气小孩。
镂空的栅栏快要没过折原临也的胸口，他扶在上面向下眺望，红色的眸中盈了一抹深邃。下一刻，不等平和岛静雄反应，折原临也抬起左腿搭在栅栏之上，轻轻一跃翻了上去。
“喂！”
平和岛静雄在最后一刻收住了自己的声音，折原临也踩的地方不过比鞋底宽出几厘米，或许因为腿上有伤，上去后一时还有些摇摇晃晃。他真怕一嗓子吼出来，把这家伙吹下去。
折原临也默不作声，只是展开双臂在上面一步一步走着，“呐，小静，这种感觉真是棒极了。你看下面，虽然是有灯光，但仍是被吞没在黑暗之中，人为什么看不透黑色的东西呢，就像……没有底一样。”
“死跳蚤，你快给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人类么？因为他们实在太有趣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类都是一个故事，故事注定有喜有悲，主人公的命运注定终结于百年。他们会哭会笑，会流着眼泪笑，会微笑着流泪。他们还自私自利唯利是图，掌权者不明事理导致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处于公平之中，无知的平民会无辜将矛头对向比自己富裕的人。”折原临也走着走着，忽然一转身，身形一晃稳住后，开始往回走，“而我，就是人类的一切一切的收藏者。”
折原临也一刻不停地说着，平和岛静雄不算听得懂，却也在听着。
最终，折原临也停下了脚步，立于栏杆之上面对面看着平和岛静雄，他的背后即是一片漆黑。
“或许是看得太多了，一直都是上帝视角，当一些东西来到我身边，我反而还不如他们做得好。”折原临也依旧展开着双臂，桥顶上的风不再温和，吹开了他外套的衣摆，“所以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许回到我所向往的地方，会更好。”
“临也……！！”
折原临也注视着平和岛静雄，身体却开始向后倾斜。啊啊，看到了，当初在池袋在新宿，他曾无数次以这样的姿态融入到漆黑的深渊，下面深不见底，下面星星点点，下面有许多人类许多人生在等待他去揭开其中的奥秘。
他的身躯很轻盈，可以在坠落途中的任何时刻抓住一根管道亦或是一节屋檐——是，虽然有些着急，但他要逃跑了，逃到纷繁的他最爱的人群中，逃离这个改变了他的存在。
无法确定未来是否会收获幸福，回到起点会不会是最好的决定，折原临也向他最爱的人类、向他最向往的黑暗伸出了手，有个怪物就要把我吞噬掉了！help！help！
啊，对，就是这种感觉，坠落时那种再也不会重见光明的兴奋感，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汽车的鸣笛声仿佛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右脚的脚踝处传来疼痛感，折原临也倒挂在半空中，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平和岛静雄一只手抓着他的脚踝，整个人也是悬空着。
最后一刻，平和岛静雄打弯了栅栏间的空铁管，此刻，他的另一只手正勾在弯曲的铁管之间，眼看就要滑落出来。
“呃。”折原临也张着嘴，两条手臂挥舞了一阵子后，耷拉下来不动了，“小静知道我要走。”
“知道，但不知道你打算今天离开。”平和岛静雄慢慢收紧了握着折原临也脚踝的那只手，“你的伤还没好。”
“我知道。”折原临也喃喃道：“可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跳蚤，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坠落下去。”
“因为我背后没有依靠，回头不如向前。”折原临也挂在半空，他身形偏瘦，看上去就像一只摇曳的吊灯，“你们把那看作是堕落，那却是我的最爱。”
“你宁可如此，也不愿相信我么。”
在平和岛静雄视野不及之处，折原临也轻轻地笑了，“呐，小静，你知道么。经历了多少次坠落我已经记不清了，但这是我头一回被拉住。”
“你的心底，希望被拉住么。”
“曾经吧。当我习惯了以后，也会发现，有些东西，改变不了了。就如同我说过的，我是甘楽，也不是甘楽，永远都是甘楽，但永远都不会是甘楽。”折原临也微微皱着眉头，他的右脚踝因为承担了身体的重量而越发疼痛起来，“这看起来像是救赎么，你们都觉得我折原临也需要的是救赎么？哈哈哈，将我拉到刺眼的阳光之下，那才是毁了我。”
平和岛静雄没了动静。
“小静？”
“啊啊，忽然觉得这样的姿势也不错。”平和岛静雄轻轻地说：“能这样安静地说话，还是头一回吧。”
“好像是呢。”折原临也眯着眼，“小静……就这样，再停留一会儿吧。然后，拉我上去，我应该跑不掉了。”
然而，平和岛静雄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折原临也的意料，折原临也一瞬间以为他一定是听错了。
——我没想拉你上来，你不是想下去么，我要放手了。
“……果然么。”折原临也的唇齿间有些颤抖，“小静确实很耀眼，真的。好了，放开吧。”
平和岛静雄点了点头，他真的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