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么?大晚上受了伤还出现在大街上,被仇人用刀捅死的。”
“这一定是阿临哥的恶作剧。”舞流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阿临哥怎么可能被人杀死呢?”
“被人钻了空子。”波江说着,瞥了平和岛静雄一眼,“他是先被人砸断了右腿,说起来这种死法倒也真是老天开眼了。”
直到看见那张遗产继承证明之前,折原双子还算平静,当舞流从波江手里接过笔,看到落款签名处的空白时,不经意地一眨眼,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签!!我们不要这种东西!!把阿临哥还给我们!!”
将笔摔在桌子上,舞流和九瑠璃几乎同时扑上去扯住了平和岛静雄。
“静雄哥,静雄哥你说,你说阿临哥他没死!静雄哥你说阿临哥没事,他就一定没事!”
被两个小孩子拉扯着,平和岛静雄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带来了一样东西,可能是他最后留给你们的了。”
将沾了血的签名交给双子的时候,平和岛静雄只觉得说不上来的心酸,明明知道她们见不得这东西,又想替折原临也传达最后的一份心意。结果,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那家伙早就要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送。”平和岛静雄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你们聚少离多,或许是他有犹豫吧,但我还是替他做个主,交给你们。”
“我们要看看阿临哥……”舞流拉着平和岛静雄的袖口,“静雄哥,带我们去看吧。”
九瑠璃张了张嘴,两只眼红红的,“看他。”
平和岛静雄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你们现在就这样,我不能带你们去。”
就在下一刻,两姐妹忽然绕开平和岛静雄向门外冲去,平和岛静雄怕她们做傻事,追了几步便一左一右拉住了她们的后衣领。
“阿临哥!!!阿临哥!!!”
舞流冲着门外哭喊了两声,两姐妹挣扎着,对着平和岛静雄又打又抓又踢又踹也无济于事。平和岛静雄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火辣辣的,可他不能放手,折原临也撂了摊子,她们两个还都是未成年的孩子。
终于,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九瑠璃忽然用身体挡住了平和岛静雄的视线,舞流在那一刻跃身而出,直向门口奔去。
嘭!!
现场在那一瞬间平静下来,耳边掠过的气流仍在呼啸,舞流愣愣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堵在门口的沙发,忽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该死……你们知道我这两天干的最蠢的一件事是什么么。”平和岛静雄低着头,两拳握得指节作响,“我竟然要跑去看他的尸体,现在我说我不信他死了……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九瑠璃还抓在平和岛静雄身上,舞流跪在门口,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别去,别去尝试那种眼看着他死去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平和岛静雄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酸涩,“总之你们也聚少离多,就当他……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吧,去了很长时间。”
大概过了半分钟,九瑠璃抱着平和岛静雄的脖子无声地将脸埋了进去。舞流挣扎了一下站起身,也来到了平和岛静雄身边。
“看样子今天的事也办不成了,那恕不奉陪了,这个我先拿着,签字的事改日吧。”女秘书一如既往地冷漠。
平和岛静雄不知道她们哭了多久,看着怀里双子红肿的双眼和花了的脸,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才过了不到两天,他自己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谁能来安慰安慰他。
双子迷迷糊糊地还在沉睡,一人拿着一只签名,平和岛静雄忽然有点搞不懂,她们紧攥着,到底是对平和岛幽疯狂的爱还是对折原临也忽然逝去的痛。
想告诉折原临也重新开始,想告诉他的话还有太多太多,他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准备了好久,老天爷也终究没能给他一个机会。平和岛静雄不打算隐瞒自己是罪魁祸首的事实,他要把一切心力都转移到这两个小家伙身上,虽然他明白,这责任一担,就是一辈子。
“静雄哥,其实我们跟阿临哥吵架了。”舞流的眼睛还闭着,声音很小,“静雄哥对不起,我们那天骗了你……”
“幽的事,是他做的吧。”平和岛静雄的语气很平静,“我早就该猜到了,瓦罗娜的事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吧。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静雄哥你……不生气么。”
“生气,当然生气。”平和岛静雄拍了拍舞流的发顶,“他们一个是我的亲生弟弟,一个是我最爱惜的后辈,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件事如果摆在我们面前,我可能一生都无法原谅他,所以我现在宁可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一来就不用决定也不用痛苦。”
九瑠璃拉着平和岛静雄的头发,“逃避。”
“啊啊,或许吧。”平和岛静雄轻轻笑了笑,“我真的想逃避一次了,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已经无法再去伤害他了。”
“要是阿临哥听到,一定会很惊讶的吧。”
“啊啊。”平和岛静雄点点头,却再也笑不出来,“只是,这些话我永远都不会说给他听的。你们还什么都没说,一切不过是我的直觉和猜测。”
平和岛静雄曾经想过,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么就注定有许多事情永远都不能捅破,折原临也说他迟钝,那他就迟钝上几次,哪怕那跳蚤以为他迟钝了一辈子也无所谓。可对于仇敌来说将心比心到底有多难,折原临也是个从来不缺少神秘感的人,想要消除掉所有的摩擦,几乎不可能。
可现在,平和岛静雄讽刺地发现这真的实现了,他此刻与折原临也,再无摩擦,也再也不会有摩擦了。
最终,折原临也的葬礼,平和岛静雄和折原双子都没有露面。说起来折原临也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最后一程还是新罗和塞尓提送的,以折原临也生前的为人,怕是现在仍有一部分局外人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对于这件事,最平静的人当属波江了,但最近她也遇到了麻烦——平和岛静雄总是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她工作的地方,虽然很安静,但毕竟算是个庞然大物,搁在客厅里甚是碍眼。
直到半个月后。
“你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呆到下班后有事可做吧。”平和岛静雄半靠在沙发上,“只是,下班后一闲下来,就莫名地想到这里来。”
“你这是何必呢,就算这里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就算这里有他的气息,可他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不愿意开始新的生活?”
“我原本也没什么生活可言。”平和岛静雄捞起胸前的两枚戒指握在手心里,“在我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我他没死,或许是他对我的影响太深,才让我产生了错觉吧。而且,这个房间里的气息似乎也快散了。”
“……”
“波江,那跳蚤平时除了工作,都在做些什么。”
波江看了看时间,这么快又到该下班的点了,她推上键盘,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他不工作了基本我也就该下班了,再说了我对他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不过非要说的话,他在几个月前养成了一个没事看镜子的习惯。”
“看镜子?”
“哎,就像个疯子一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挥匕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波江停顿了一下,难得微微一笑,“对了,也不算对着自己,是对着……甘楽吧。”
平和岛静雄身子一僵,没再说些什么。
“呐,我问你,对于甘楽,你到底怎么想的。”
平和岛静雄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其实波江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对折原临也毫无兴趣,他甚至觉得波江是折原临也许多秘密的收藏者。
半个月过去了,从一开始的爱搭不理,到现在两个人可以交流,波江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她想,就当做是替折原临也问的吧。“我可能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吧,当甘楽离开后我才知道自己喜欢她,当跳蚤脱下那身衣服,我才发现是自己一直没认清感情因何而生。”平和岛静雄摸索着口袋,点着了一根烟,“可这一次认清,却来不及了。说真的,幽出事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他撑不过去,但跳蚤出事后,直到他死去之前,我的心里都保留着希望,我觉得他一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