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旭没过多久便看出了陈远对李越和那份心思,心中既觉得隔应,又不愿李越和被扯上这条路,所以有事儿没事便挖苦讥讽他两句,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渐渐聚的少了许多,就是聚,也免不了变成王母娘娘画银河。
自从跟李越和在一起后,便常是他们三人在一起,而三人行多半是李越和跟李泽旭聚一起嘀嘀咕咕,陈远在一旁听着。所以这些年,陈远跟李泽旭两个人很少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就去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越和的那个酒吧,好么。”
快二十年过去了,这条街无数家酒吧都几经转手,唯有这家却还屹立不倒,人满为患。
舞池里,女人或男人带着精致的妆容扭动着细腰依附在别人身畔,千娇百媚又热情似火。
陈远坐在卡座上,只点了杯白水。
“你知道么,他曾经想过要跟你求婚的。”李泽旭的声音嘶哑,淹没在喧闹中,陈远听不真切。
“嗯?你说什么?”
“我说,他本来是打算等小越到了念高中的年纪,就带你们去美国定居移民,然后向你求婚的。”
一道惊雷划过陈远的心脏,他似乎心跳都停了几秒,周边的嘈杂与灯红酒绿瞬间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那一句,“他曾经想过要跟你求婚的。”
“他,他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以为他,我以为他······”
李泽旭心中有了几分痛快,他嗤笑,“你看,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到最后是两不相知。”
陈远说不出话来,抛了个眼神把酒保喊来,李泽旭笑了笑,说,“上一打威士忌。”
一排威士忌摆在两人面前,他俩一人拿了一杯,白水似的喝下肚子。
“我不敢问,我以为我爱他就够了。”陈远撂下手中的酒杯,眼里满是血丝。
李泽旭笑了笑,“你爱他什么?我到现在都觉得你当初就像着了魔一样。”
陈远低下头,爱他什么?他也说不清。他向来愚笨,问他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答案。
他只知道,第一眼见到李越和,就在这家酒馆,便从此丢了魂,也丢了一颗心。
因为美貌么?其实也不是。
那时李越和一滩烂泥似的醉在舞池里,手里还抱着瓶儿洋酒,头发乱成坨草,口中念念叨叨,上身是件儿supreme的T恤,下面穿一件漏出两个膝盖的破洞裤,任谁一见,都以为是隔壁大学城里醉生梦死唱着money和women的大学生呢。
可他偏偏喜欢,打第一眼便看上了,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他皱眉时喜欢,撇嘴时喜欢,坏笑时喜欢,忧伤时喜欢。
心仿佛死死被这个刚认识不足一天的人攥在手里,放不下,忘不了。
他做了这辈子走艺术以外最重要的决定,或是走艺术学表演本质上就是为了来北京,跟李泽旭相识,然后认识这个男人。
他弯下自己近一米九的身躯,将这个男人背在肩上,用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人直接抗回了中戏。
元旦前夕男孩子们不是连夜泡吧唱K便是跟女朋友出去开房,宿舍里空无一人。陈远将李越和放在自己床上,
陈远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就盯着他看。
李越和喝的失了神志,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到陈远也不害怕,只是挑了挑嘴角,笑着说,“这是哪来的弟弟啊,这么好看。”
陈远有些慌神,既怕被当成流氓,又怕被这个带点儿野性和硬气的汉子一拳打翻在地,他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八块腹肌,心才安了几分。
他思忖着该如何作答,慌乱中又犯起了磕巴的毛病,“我,我看你倒在酒吧里,就把你带带带回来了。”
李越和抬眼儿瞅他,他紧张地几乎撑不住场子,身子往下缩了几分,全是怯,“你,你别生气。”
他越是紧张,李越和便越是瞅他。他没了办法,从抽屉里拿了条刚洗干净的毛巾,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还带着肥皂的香味儿。
他倒了盆水,将毛巾蘸湿,复又蹲在窗前,给李越和擦脸。到底是科班演员,一来一往便收了那副怯,换上一副淡定如常的模样,甚至还带了丝冷硬。
李越和瞧他这副样子好笑,便有心逗他,“弟弟可真不错,那今天可得好好伺候哥哥。大过年的,伺候好了哥哥给你封红包。”
说完便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睡了。
陈远的表面淡定一下子便垮了,他小心翼翼地给李越和擦完,又给他脱去鞋子裤子,最后拉上自己那床印着龙凤呈祥的被子。这床被子是他从Q城背来的,父母结婚时奶奶一阵一阵缝的,他心里喜欢的紧,虽被无数大城市的同学明里暗里讥讽过,却依然不变那份儿喜欢。
他关上灯,就着月光继续打量着这个男人,最后忍不住覆在他脸上,李越和鼻腔里的酒精味儿湿湿热热的打在他脸上,他忽然就忍不住了,轻轻在李越和一双薄唇上印上一个吻。
他猛地坐直身子,全身都被烧灼了一般。
他转过头不敢看李越和,却望见窗外的月光,真的好美。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李越和起来时,发现有个傻乎乎的大高个正盯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四处环视了一圈儿,才发现自己睡得并不是希尔顿和喜来登,眼前的男孩也绝不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李泽旭。
他向来有些起床气,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谁啊?”
京腔说的黏黏糊糊,落在陈远耳里便是怪罪,他只得低眉顺眼,却还忍不住拿眼偷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我我就是怕你在酒吧躺着有什么危险。”
一听这呆子开口说话,李越和似乎想起了段儿前因后果。大大咧咧的从桌子上扯过自己的牛仔裤,抽出印着lv logo的钱包,拽出五张纸币,绿色的,美元,轻飘飘地放在陈远身上,“喏,大过年的,哥哥给你封个红包。”
陈远性格很轴,最见不得京中纨绔子弟的做派,见这人上来便给钱心里老大不情愿,心道,年纪不大这么浪费,家里人不知怎样捉急呢。
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对这等美人恶语相加,最后只是低声说,“元旦,又不是过年。没事儿给别人钱,让你爹妈知道小心拿鞋底抽你。”
李越和见他不要,心里本是嘲讽他一副玩儿不起的乡下人模样,听了他提父母,更是不痛快。可又着实受了这人的情,只得表面笑嘻嘻,心中却时刻想着快些脱身。
“你是哪个学校的?我送你回去吧。”
李越和笑了笑,“你这是哪个学校?”说完盯着陈远的脸端详了片刻,故意调戏,“我看不是北电就是中戏,怎么着也得是个北体啊。”
陈远人再木也听出了李越和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长了副好皮囊,更别说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了,一拉出去就算在中戏也是出挑的。
“中,中戏。”
李越和故作惊诧,“还真被我猜中了?不如你再猜猜,哥哥是干啥的?”
陈远摇摇头,心道,我不能当着你面儿说你是个纨绔子弟二世祖吧?
李越和笑了笑,说,“哥哥我啊,是捣鼓计算机的。”
陈远撇了撇嘴,心想,得,真是个天天打游戏泡酒吧的祖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李越和三两下穿上衣服,跑到洗手间拿香皂洗了把脸,擦也不擦,甩了甩手上的水便站到陈远面前,笑了笑,说,“我是李越和,电话是1386374X238,有事呼我。”
他没说我叫李越和,他说的是,我是李越和。
他把李越和的电话和姓名煞有其事的输进刚买的小灵通里,带着几分虔诚,又带着几分笃定。
陈远一路追溯着自己与李越和的情爱往事,最后也得不出个结论,只得摇摇头,对李泽旭说,“我说不出来,可我就是爱他。”
得出这个结果后,陈远有几分难过,他明明为李越和命都可以舍了去,却说不出爱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