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致远也没走,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贺致浩突然看见一个人正往尤利西斯过来。
“卧槽,陆时?”
林望兮正在玩儿手机,闻言抬头,“认识的人?”
“嗯,我们学校学神,成绩逆天,估计脑子先天就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开学还跟楚喻不太对付,后来好像又好了,前段时间,还给楚喻补课来着。”
贺致浩就是有点奇怪,陆时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望兮仔细看。
陆时穿简单的黑T恤,黑色裤子,经典款运动鞋。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瘦削,有种冷淡的气质,五官俊朗。
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样的外形气质,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着迷。
她打趣,“你们学校的颜值都这么高,你会不会日常自卑?”
贺致浩撩了一把头发,“胡说,本少爷风流倜傥!”
林望兮大笑,又仔细看了两眼,觉得那个人似乎……有些面熟?
陆时走近,停在贺致浩面前,“你好。”
贺致浩挺懵。
在学校,他跟陆时连个点头的交情都没有,没道理在这里遇见了,还特意来跟他打招呼的。
他小心回了句,“你好。”
陆时看向楚喻,“我来接他。”
“啊?”
贺致浩没反应过来,“接谁?”
“楚喻。”
一旁站着的贺致远插话,“楚喻喝了点酒,我们不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一个阿猫阿狗,能随随便便,说接就接的。
陆时没答,只看向楚喻,“楚喻,来。”
楚喻正歪着脑袋打瞌睡,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迷迷瞪瞪地抬头,看见陆时站在眼前。
“陆时……”
他脚步迈开,就准备走过去。
但他正醉着,脚下打晃,身形一歪,就扑到了陆时身上。
利落地伸手把人抱稳,陆时道,“二十分钟前,他给我电话,让我来——”陆时话一顿,又很快续上,“接他。”
楚喻脑袋埋在他肩膀的位置,正猫一样,轻轻舔他颈侧的皮肤,呼吸有几分难耐。
估计是饿了。
拍了两下怀里人的腰做安抚,陆时没再耽搁,“我先带他走了。”
人行步道旁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叶茂密。
陆时站到昏暗处,背靠树干,抱着人,一只手将衣领往下拉了拉。
楚喻盯着露出的冷白色皮肤,没有动,而是望向陆时。
“嗯,咬吧。”
楚喻这才蹭过去,咬住了陆时的肩膀。
肩膀处传来轻微的痛感,有些痒。
淡淡的酒气绕在鼻尖,陆时垂眼看着两人融合在一处的影子。
车轮碾过地面,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路边,驾驶位的车窗玻璃降下,露出贺致远的脸。
他看见,楚喻趴在陆时怀里,半点不肯分开,无比依赖的模样,全然没有面对自己时的抗拒。
两人视线对上。
夜风吹过,有宽大的梧桐叶片缓缓落下来。
陆时手掌上移,揉了揉楚喻的后颈。
微侧过头,唇角蹭过楚喻的头发,陆时眉眼冷戾,宣示主权一般,朝贺致远无声道,
“我的人。”
第32章 第三十二下
老式路灯光线晦暗, 办理各种证件、开锁、卖药的小广告,在金属柱身上贴了一圈, 雨打风吹, 纸都泛着黄。灰扑扑的水泥外墙上,“和谐邻里”宣传画没有粘稳,被风吹得呼啦啦响。
从低矮的楼门进去,是狭窄的过道, 以及绿漆都快掉完了的楼梯栏杆。声控灯被惊动,亮起橘黄的光。
楚喻迷糊, 半睁着眼打量周围, 嗓音绵软, “我们去哪儿?”
“我家。”
停在门前,陆时一只手把人捞在怀里,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门。
楚喻脑子转得慢,吸了血, 又全身发软没力气。直到听见“砰”的关门声, 才反应过来,他是到了陆时的家。
灯打开。
整洁, 干净, 以及空荡。
楚喻看着室内的摆设装饰,觉得有点冷。
房子里除了必须的家具, 没有其它任何装饰。
狭窄的客厅里, 墙面刷得雪白, 刚好摆下一张木桌和一张双人沙发, 纤尘不染。卧室门开着,能看见样式老旧的书桌上面,堆放有不少习题集和教辅资料。
楚喻是个很乐于享受的人,习惯把自己住的地方,布置得精致、温暖、舒适。地面铺地毯,白墙上一定要挂上漂亮的挂画。书架上不会只放书,还会有各式小摆件小玩意儿。至于桌面,零零碎碎不少小东西。完了还会在房间里摆上绿植,增添生机绿意。
坐在沙发上,楚喻捧着陆时递来的水杯,恍然有种,陆时几乎杜绝了一切耽于物欲的享受的感觉。
就像苦行僧一样,把自己周围所有会动摇心智的东西,一律摒弃。
又想起祝知非曾经跟他提起过,陆时是一年多前的暑假,才一个人搬到青川路。
而这里,是他妈妈的房子。
“楚喻。”
楚喻抬起头,脑子转不过弯地答了一声,“到。”
陆时眼里带起一丝笑意。
“你坐着,把水喝完,我去洗澡。”
楚喻捧着水杯,点点头,“好。”
陆时说完,转身往卫生间走。
一边走,一边双手交叉,拉住衣摆往上,将黑色T恤脱了下来。
他身形瘦削,脱下衣服后,却能看见紧致的肌肉,极具线条感。黑色长裤将长腿包裹,裤腰在劲瘦的腰间围了一圈,衬出肤色的冷白,欲迷人眼。
楚喻移不开视线。
甚至连水都忘记喝了。
仿佛知道楚喻在看自己,陆时侧过身,“想看多久?”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见楚喻怔怔望着他没说话,陆时又留下一句,“专心喝水。”
这才走进了卫生间。
等陆时半湿着头发,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时,楚喻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脑袋歪着,呼吸均匀,头发自然地垂落,掩住了眉尾。
杯里的水已经喝完,被双手松松握着。
进到十月份,已经开始降温,夜里泛凉,他有点畏冷地蜷缩。
陆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发现,家里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他排斥。
走近,陆时没有试图叫醒楚喻,而是弯下腰,把人抱了起来。
很轻。
将人放到卧室的床上,陆时又从柜子里,拿出洗干净的薄被,搭在了楚喻身上。
关上灯,陆时躺在了楚喻旁边,闭眼睡觉。
楚喻做了一个梦。
整个世界的时针仿佛被拨慢,每一秒都无限拉长。
密闭的会议室里,他站在原地,看着他妈妈眉心逐渐皱紧,眼里是满满的不耐烦,开口道,“我早就已经彻底放弃你了。”
每一个字的音节都被拖得很长很长。
最后变成冰棱尖针刺过来。
画面变换,是小时候,他逃了家教的课程,悄悄跑到花园里看蚂蚁。还折了一朵花,准备送给妈妈。
转过身,就看见施雅凌站在草坪上,吩咐,“除了礼仪,以后不用给楚喻安排其它课程了。”
他全然没有察觉到什么,把手里的花递给施雅凌,笑道,“妈妈,给你——”
“楚喻,我已经彻底放弃你了。”
手里的花迅速枯萎,灰一样散落,他惊惶,“妈妈,为什么要放弃我?”
画面一转,他的姐姐楚晞走过来,“妈妈只在乎对她有用的人,其余的人,她都吝啬于花费任何的精力和关注。楚喻,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的。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从梦境转醒,楚喻闭着眼,感觉自己似乎出了一层冷汗,额头泛起凉意。太阳穴昏胀难受,还有一点惊醒时的心悸。
睁开眼,视野里俱是漆黑,没有光亮。
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床很硬,盖在身上的薄被柔软,还带着一股熟悉的干净味道。
“做噩梦了?”
轻哑的嗓音就在耳边,很低,还有两分被吵醒的不悦。
楚喻呼吸一滞,朝着音源的方向偏过头,不太确定,“……陆时?”
“嗯。”
陆时似乎侧过了身,又重复问,“做了什么梦?”
楚喻不想提。
黑暗里,却有手指触碰到他的鼻尖,随后移到眼下,将他眼尾的濡湿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