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妃天下(929)

“佛家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夜摇光回望着温亭湛,“便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有悔改之心,佛家都愿意给一个机会。那是佛家的大慈大悲,我们修炼之人其实并没有这样宽广的胸怀,也许是我们大多数人只修身不修心的缘故,但我却知道,一个人要能够重获新生是非常艰难之举。阿湛,我们去见见宋山长,我答应你,不论他以往做过什么,只要这五年他重生以来不曾为恶,且他并非有意吞噬原主的神魂,我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真正的重生为人,和过去的一切斩断。”

夜摇光的话让温亭湛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双手轻轻落下一吻:“有夫人在,真好。”

夜摇光顿时心里抹了蜜,其实她发现她和温亭湛是不能分割的,他们这样的结合是刚刚好,她能够在他的领域帮助他,而他又何尝不是在费尽心思在她的领域帮着她完成修炼之人完成不了的事情呢?

九月底,书院休沐之前,宋山长亲自送来了请帖,他想邀请温亭湛去昆仑书院随讲一堂课,温亭湛现如今在学子的眼中是一种神话般的存在,他的影响力比任何人都高。

温亭湛看过请帖之后,也不曾答应更不曾拒绝,而是看着站在面前有些消瘦的宋山长——宋凛。宋凛现如今也已经快到五旬,也许是从事教育的职务过于呕心沥血,他的两鬓已经染霜,看着倒颇有些近六旬的状态。

“可是下官有何不妥之处?”宋凛被温亭湛这样看不出起伏的目光看着,起初还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宋山长,你可知本官的夫人是何许人也?”温亭湛也不打算和他绕弯子,宋凛会亲自来,倒是让温亭湛颇为欣赏。

因为这并不是只代表宋凛尊重他,而是意味着宋凛没有去打听过他的内宅,现如今官场之上的人,有几个能够心正的不去关注上峰的内宅?投其所好巴结上峰的内眷也好,心思想要赠美人讨好上峰也罢,只怕他人还没有到西宁府,西宁大半的官员已经把夜摇光打听得清清楚楚。宋凛肯定不知道,否则他不会亲自来。

果然,宋凛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目光,斟酌了片刻才回道:“大人,下官只知温夫人与大人乃是青梅竹马,温夫人曾救驾有功,由陛下钦封为清颐县主。”

温亭湛低声一笑,才开口道:“宋山长,本官的夫人乃是缘生观长延道长的俗家师妹。”

一句话,顿时让宋凛瞳孔一缩,他留着胡子的唇角都忍不住抖了抖,即便他已经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音依然不复方才的平稳:“原来温夫人竟然是修炼高人,是下官眼拙。”

温亭湛端起茶杯不语,轻轻呷了一口茶水。

宋凛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他垂在宽大袖袍之中的手已经开始轻颤。他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将他的一切都看透。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多么的匪夷所思,若非他自己亲身体验,旁人说来,他也会斥责是无稽之谈。

“宋山长,本官和夫人一路相携,妖魔鬼怪都已经看尽。”看到宋凛眼底的挣扎,温亭湛便淡声的开口,“那日本官设宴之后,便知道你和常人不同,不知宋山长可否为本官解惑?”

温亭湛的话已经足够的直白,就差没有说宋凛不是人。宋凛的双腿一颤,险些腿软的跌在地上,好在他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椅,才勉强稳住身子,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些礼数,他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看着他额头上大汗淋漓,温亭湛递上了一方汗巾。

宋凛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温亭湛,然后迟疑着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从一旁的高几之上端了茶水,猛灌了一口,好一会儿才仿佛找回了声音:“其实,其实下官……学生,原是一名被朝廷任命到吐蕃的举人,那年朝廷征集文人入吐蕃教化吐蕃民众,学生便是其中一员,学生二十二岁入吐蕃,三十七岁死在吐蕃,原以为死后便无知无觉,可学生也不知为何神魂一直不散,便随风漂泊,五年前来了西宁,飘过宋家宅院时,便被吸了进去,宋凛恳请学生代他活下去,学生也觉得这不可思议,但等到学生再有意识之后,学生已经是宋凛……”

第1318章 宋山长的故事

“除了让你替代他好好活下去,宋凛便没有其他请求?”再后面听了宋山长的话,夜摇光绕到了前方,她眼含审视的看着宋山长。

宋山长的情况听起来是和她大同小异,唯一相差的地方,就是他曾经做过鬼,且和真正的宋凛有过哪怕短暂的交流,但就是这细微的差别,就说明了宋山长还是夺舍重生,那就应该和黄彦柏的情况一样,这样的情况下,原主没有特别的要求,是不可能便宜旁人占用自己的身躯。

明明夜摇光的目光没有一点压迫感,可宋山长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压抑,心口仿佛压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咽了咽口水,他最终在这夫妻俩仿若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坦白:“宋山长希望学生能够替他寻回长子。”

“长子?”夜摇光和温亭湛顿时对视了一眼。

温亭湛去查了宋凛,宋凛似乎没有长子,只有长女……

也许是做宋凛做得太久,宋山长说起来也面带愧色:“这是……这是宋凛年少时的所酿造的过错,宋凛在赴京赶考前曾与人私定终身,并且有了夫妻之实,可宋凛春闱落榜,自觉无颜回乡,于是打算在帝都择一账房的活计,再等三年。他写了书信传回家中,可宋凛的爹娘并不喜欢他所钟情的女子,于是便将他的书信给私下扣押。与他定情的女子,却在苦苦等不到宋凛音讯之际,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这事瞒不住,女方家再三逼迫,但是姑娘害怕这事暴露,连累宋凛的名声,死咬着不愿吐露出宋凛。姑娘的父母无奈,只好请人抓药要给姑娘堕胎,而后再低嫁出去。姑娘听说之后,就收拾了盘缠,卷着包袱往帝都去,想要去寻宋凛。

奈何她一个孤身女子,从青海到帝都,何其之远?在半路上姑娘就遇上了拐子,想将她卖身到青楼,好在她机警早一步跑了出来,却又在小酒楼之中遇上了偷儿,盘缠细软都被偷光,后来她只能当了随身携带的收拾,银钱不多,加上她因为一路奔波又受了惊,险些小产。

最后,她在城里救了一个老农妇,得知她家只有婆媳二人相依为命,于是将剩下的钱财都给了他们,就是希望在她坐胎稳之前寄宿在他们的家中,可是在乡下难以调养,姑娘也不知道宋凛在帝都何处落脚,春去秋来,知道姑娘即将临盆也没有机会去寻找宋凛。

这姑娘在产子之后,身子就格外的虚弱,即便老农妇家已经极力的给她滋补,却没有熬过第二年的冬天,在她的孩子刚刚满周岁的时候带着遗憾与世长辞。

临终之前,姑娘将宋凛昔日送给她一直贴身戴在身上的木雕像以及自己的儿子托付了农妇,让她寻个机会将孩子送回西宁宋家,他们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仇。

在宋凛的儿子五岁的时候,那一户人家受了灾祸,婆媳两实在是过不下去,他们家没有男丁,原本是想私心将宋凛的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日后继承他们家的香火。可他们有私心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活不下去,于是带着孩子近乎半乞讨的方式跋涉来到了西宁府。

彼时,正是宋凛大婚之际。

原来两年前他终于进士及第,因着在二甲末端,留在帝都也没有多少前途,家中又有牵挂的人,于是他就谋了外放,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只要是西宁府他也不嫌弃。可惜等他回来去寻心爱的姑娘之时,女方的父母也不知女儿在何处,更加不知女儿当初所怀的乃是宋凛的骨肉,在宋凛说出几年前曾经见过女儿一面,至此念念不忘,故而登门求亲之后,更觉得惭愧。

于是便告诉宋凛,自己的女儿早已经在四年前便已经出嫁,但到了夫家没有多久就已经病故。宋凛不可置信,他逼问心上人的取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姑娘家还有一个寄住在家中的远方堂妹,甚少被姑娘提及,宋凛并不知道,恰好是姑娘离家出走的第二年才出嫁,也恰好出嫁没有多久就去世,姑娘的父母便将这个说成了自己的女儿。宋凛飞奔到了那堂姑娘的坟前,亲眼所见之后,悲痛欲绝,一度重病不起,还是母亲在宋凛的面前哭至晕厥,才让他又回了魂,至此他便生无可恋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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