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仪又不傻,她听得出来,但烦就烦在这三个人太招摇,太放肆,太他妈的不要脸。
可又不知道怎么办,她确实不太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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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栗这几天都早出晚归,恨不得将陈述安排的工作在三天之内做完,然后乖巧地等着段伏仪带着他悄咪咪地出去玩。
这天祝星栗拍完一个公益短片又做了个杂志专访,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城市正式躁动起来的时间。但他就觉得不对,他家太冷清了,明明段伏仪人还在,却有一丝不对劲儿。
入室门口,扫地机器人明显一副电量耗尽的模样,却仍旧努力挣扎在工作一线,伏地魔还在一旁亢奋地挪动它,龇牙咧嘴地,像是个无良的包工头。
段伏仪就站在厨房里,垂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意识已经在神游。
祝星栗叹了一口气。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一个人要么站着要么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爱说话不爱理人。祝星栗起初还以为她又生了莫名其妙的气,旁敲侧击地问了,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祝星栗不放心,担心她和朋友,或者是男朋友吵架,让容阁偷摸地跟了几天,得到的回复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一个人自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孤零零的遗弃感,丧气得很明显。
祝星栗换了衣服下楼,段伏仪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吃饭了吗?”祝星栗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在想什么呢?”
段伏仪猛地一怔,回过神来回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我还没收拾完,一直在发呆了。”
祝星栗顿了顿,站在她身旁,淡淡笑了声:“发呆能赚钱吗?”
段伏仪啊了一声,抬起头。
祝星栗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往客厅走。段伏仪不似往常那般反抗,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站在沙发前,表情依旧有些愣。
祝星栗靠近她,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微微用力往下压,直到段伏仪坐在沙发上,才开口问:“想不想把心事说出来?”
段伏仪垂头丧气:“我没有心事啊......”
祝星栗也坐在沙发上,侧着头又问:“没有心事吗?那为什么给我泡的咖啡里会放盐,伏地魔的食盆变成了量杯,发给那位人高马大的学长的微信——都发到我这里了。”
段伏仪眼皮微耷,挫败地回了句:“对不起啊。”
祝星栗又不是想听她说对不起,又问了同样的话:“想不想说说心事?我说过,栗爷是你永远的树洞。”
段伏仪其实不想说,她家那点让人启齿的家务事,破败不堪的家庭关系,眼前难以处理的寿宴破事,都和八点档狗血剧一样。
让忙碌一天的雇主,坐在这儿听她讲一出尽是悲情愤怒的剧本,她觉得不合适。
段伏仪的脸上挂着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祝星栗又补了句,语气有点不好:“有事儿可以跟学长说,就不能和我说?”
下午在保姆车上时,祝星栗收到了一条微信:【学长,你有时间吗?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家里有些事,我有些搞不明白。晚上回学校时,你能帮我分析分析吗?】
他还以为段伏仪玩起了角色play,手指还没按出文字,就看到后面一句。
祝星栗就有点不淡定了,他甚至有一种被她在头上种了一层小绿苗的错觉,偏偏还跑过来说一句,你记得自己浇水哦。
绿油油的,还是自己养的,很没道理。
段伏仪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家里长短的,连块遮羞布都没有,你不会喜欢听的。”
祝星栗换了一个姿势,斜靠在沙发上,手臂搭在后脑勺,安静地看着她:“说吧,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听。”
故事线太长,段伏仪深呼一口气。
从段恒竹出轨到母亲离世,再到搬至新家。段伏仪讲得很简单,语气平和得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
祝星栗听得很认真,那段他未经历过的时间,她一字一句说出来,却没法设身处地得去感受。她越是平静地去说,他越是听得烦闷,眉峰紧皱着,想回到过去,去抱一抱那个孤独的小同桌。
段伏仪讲到一半,抬起头看了祝星栗一眼,又垂下头去。
“接下来的故事,你也能想象得到。我这种脾气的人,怎么可能在那个家生存下去。所以我就走了,和曾经在我家工作的张阿姨一起,虽然苦点累点,但起码过得是自己的日子。”
祝星栗直起身来,身体向前倾着,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了。”
段伏仪笑了笑,眼角有点晶亮,语气有些匪:“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啊,曾经和你棋逢对手的伙伴,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这句话说得很淡然,但难掩脸上的自嘲。
祝星栗没言语,手掌从头顶往下,顺到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拍着。动作轻柔的,带着一点点细腻的体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父母缘,朋友缘,夫妻缘都是很玄幻的东西。人和人之间有时候会互补,有时候会互斥,内里权衡的标准就一个字。”
段伏仪看着他:“什么字?”
“爱。”祝星栗勾了下唇角,“父母之爱轻,朋友之谊就会重。朋友之谊轻,夫妻之情就会重。除了这些关系,同事之间邻里之间都是如此。”
段伏仪又垂着头,吐了一句:“那我就是没人爱喽,所以关系缘都寡淡,不过我也习惯了。”
女孩头发顺滑地向下,又遮盖住半张脸。情绪明显很低,尾音简短地收在舌尖,连个抱怨的情绪都不裸露出来,隐忍又倔强。
祝星栗慢吞吞地伸出手臂,从她肩膀另一侧环过去,勾到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
“怎么会。”呼吸清浅,语气肯定,“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是狗粮啊!
汪汪汪!
读者大大们能不能收藏一下娃儿啦,她都成了班里倒数了,每次去开家长都觉得很丢人呢,嘤嘤嘤。
第17章 回家再哭
马路上的喧嚣被隔绝在门窗外,客厅内很安静。扫地机器人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活力,陪着伏地魔一起进入梦乡。
段伏仪被圈在一个怀抱里,松松垮垮地只能感受到对方的皮肤扫过。是一个很有主人风格的,没有逾越的,关怀。
“有财,你这是在安慰我?”
段伏仪侧过脸,看着祝星栗的眼眸轨道从她的头顶,转到她的脸上,最后落进她的眼里。听她问话,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嗯”。
“谢谢你,没嫌弃我。”段伏仪语气很轻。
祝星栗双手放开,直起身子,宽出一段距离,又松了一口气。
段伏仪往旁侧靠了靠,缓了缓微紧的呼吸:“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话没道理。”
祝星栗又倚回沙发里,半闭着眼眸,重归闲适:“怎么没有道理,我的父母缘就不好,所以身边兄弟都肝胆相照。但兄弟们又太好,所以我喜欢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我。”
段伏仪也靠在沙发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沙发上的皮质:“你的父母缘怎么不好了?”
“我爸妈觉得我就是一个戏子,不如回家种地养猪实在。他们觉得我每天抛头露面有损他们脸面,所以拎着一根打狗棒就把我给打出来了。四年没回家,家里的母猪都不认识我了。”
祝星栗张口就来,这句话给人的可信度,约等于零。
“胡说什么呢。”段伏仪噗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那你喜欢的人呢?为什么不喜欢你?”
祝星栗抬了抬眼,目光悠长地望着段伏仪戳着沙发的手指,考虑了会儿才说:“距离很近,也很远,说不好。”
段伏仪打了一个哈切,调整了一下靠垫的位置,眼睛眯了眯:“礼尚往来,要不要说说你的故事?”
祝星栗站起来走到沙发对面,弯腰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锁键:“先不说了,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
段伏仪懒散地往沙发内窝了窝,眼睛比刚才又紧了些,嘴里嘟哝着:“学长说今天晚点下班,让我等会儿他。你先歇着,不用管我,让我眯会儿。”
祝星栗觉得,自己头顶的绿苗大有长成一片草原的势头。
他磨了磨牙低喊了一句:“赶紧起来,半夜在一个单身男人家中睡觉,怎么就这么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