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一现身,便见风起云涌,沧澜大波。
裴戎被那大风刮得睁不开眼睛,但他无畏无惧地走了过去,像是孑立危崖迎接风涛的青松。
拔出他那柄破破烂烂,始终未曾丢弃的狭刀。
这柄刀上有他的过去,将苦难窖藏成烈酒,每当临战畅饮一口,能激出更为醇烈的战意。
将余酒浇在狭刀上,锋刃擦得雪亮,独身单刀,步入这狂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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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只打算让几人打一架,没想过让裴戎说出这一番豪言壮语。
或许幼稚,或许可笑,而且舞台也很小,只是在荒郊野岭,听见的人也只这群。
而且若论戏剧冲突,应当在故事发展至高潮之时,将这些话甩在陆念慈脸上。
但是,我听着《说侠》,沐着疏风,字已到手边,如何按奈得住?
陈涉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时,他只是一名黔首,身边也只有一群种地的泥腿帮佣。
项羽观始皇帝出游说“彼可取而代之”时,他只是东躲西藏的六国遗民,身边也只有叔父项梁。
裴小戎的状况比他们好得多,有阿蟾、商崔嵬、谈玄、穆洛等人支持他。所以,也不多想了,说就说吧。
裴小戎说得不只是他的心,也是我的心,是一个向往“侠”字之心!
PS: 虽然我让裴小戎驳斥了秦一统,但实际我是始皇帝的忠实粉丝,只可惜“秦乃秦人之天下,非天下人之天下”,而且始皇帝确实有些欲壑难填,修建那么多浩大工程 的同时,仍然征战不休,还痴迷求长生,以至于弄得民怨沸腾。秦二世而亡,我是非常惋惜的,因为始皇帝太过耀眼,宛如彗星划过华夏长夜,此后才有汉、三国、 魏晋、隋、唐、宋、元、明、清出现,何等星河璀璨。
而且,慈航哪里配以始皇帝比自己?
他们只有狠与冷,没有始皇帝的煌煌之威,与壮吞山河的气度,哪里配做天下主!
第122章 突然一击
江湖言, 绝剑有三, 神刀有二。
三绝剑为罗浮“青川引”、无极“风云怒”与天人师的佩剑“定干戈”, 两神刀为天龙寺“净世斩”与须弥山“因果轮”。
并非全天下的神兵利器只有这七把,盖因刀剑凭其主人的功勋事迹而扬名四海, 没有足够精彩故事的兵器没有资格入绝剑神刀谱。
曾有人敬佩于那只身撑山的柳姓刀客,试图将他的佩刀添入神刀之列。然而那人太过神秘,像是被刻意抹去的一段历史,刀名不知, 姓名不具,甚至有人疑问柳刀客只是一则杜撰出来的故事, 始终未能入榜。
无论如何,刀剑能冠以绝剑、神刀之名, 都是其剑主、刀主实打实战出来的名声。
风云怒也是一般。
它在绝剑谱上落下一笔, 源自于四十年前,与青川引联手,共战“佛皇”迦南九叶。
那时,裴昭尚还年轻, 梵慧魔罗也未崭露头角,迦南九叶是那一代的超脱众生下的第一人。
佛陀转世, 天之骄子, 心怀凌云壮志,想要跃上云端, 一窥众生之上的风景。然却在冲击超脱之时,不幸被心魔所惑, 本性颠倒,但凡僧佛崇信的他皆违背,但凡戒律不允的他皆放手妄为,杀人淫/女,惑乱信众,无所无为,彻底沦为邪魔。
尹剑心适逢其会,撞破迦南九叶恶面,邀约师兄联手诛魔。两人以初入半步超脱的境界,与这位当世第三的强者及他手下数千佛子交手。
虽伤重几死,但最终摘下了迦南九叶人头,且肃清整个鬼佛窟。
凭此一战,风云怒步青川引之后,幸入绝剑谱。
四十年过去,几多风浪颠簸,雨雪磋磨,当初意气风发熬成今日老朽。
虽初心不在,枷锁满身,但尹剑心的能为超凡已是天下可数。
怒风澎湃,宛如风雨来临前,拍击礁岸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将周围一切扫飞出去。
阿尔罕垂头躬身,双手交叉挡在身前,艰难抵挡狂风。身边不时有的同伴倒飞出去,像是被秋风扫过的树叶。狂风不断增大,靴子已经抓不住地。他艰难地屈膝矮身,拔出弯刀插在地上,好歹稳住身形。
接着怒风入霄接引云涛,云雾降下,以尹剑心为核心聚拢,宛如云生结海,四方茫茫不见。
阿尔罕茫然四顾,目之所及皆是云雾,扯着嗓门大喊:“刀戮王!”
穆洛离他不算太远,听见呼唤,想要回应。不等张口,便人捂嘴,只能发出一两声呜咽。
然后他被捆住双臂,两只臂膀从腋下穿过,拽起他撤离战场。
古怪的是,无极殿弟子全都跟随在后,未管尹剑心如何,仿佛刻意让自家殿尊殿后。在云海之中,走得毫不犹豫,且稳稳当当,视云雾狂风于无物。
即将走到云海边界时,有一道人影挡在路前,无极殿弟子停下脚步,做戒备之色。
对方向他们行来,每走一步,足畔生出花草藤蔓,在脚踝攀缠,令他在这大风之中如履平地。
身影渐渐清晰,是手握青川引的商崔嵬。
为首的两名无极殿弟子对视一眼,一人上前,抱拳道:“剑子这是何意?”
商崔嵬目光落在穆洛身上。
“他是我罗浮之人,我不答应,你们带不走他。”
无极殿弟子皱起眉峰:“剑子,这是无极殿尊吩咐,你是要蔑视师长,无故抗令么?”
“不是听话,就是蔑视师长么?”商崔嵬面露痛苦,闭上眼睛,轻声叹息。再睁眼时,已下定某种决心,碧色长剑亮于手中。青川引柔和轻鸣,泛起粼粼光波,温柔地鼓励他说出心中之话。
“我已当了二十多年的金丝雀,是时候该走出樊笼,学会自己飞翔。”
云海茫茫,流风弥野。
裴戎掌刀四顾。
云层结得极厚,宛如一面环状石墙,将他包围其中。白雾变化不定,不断生出人物面孔,风如刻刀翻飞,在云墙上纹出浮雕壁画。有美艳动人的天女,有仙风道骨的神君,有威武雄壮的天将,有腾跃云海的蛟龙,管弦雅乐,颂经论道,兵戈交鸣,沧海龙吟……
他像是孤身进入了天庭布下的军阵之中。
裴戎心中不起波澜,握刀之手没有一丝颤动。他沉着地将局面尽纳眼底,目光凝于前方。
云雾大军前,尹剑心长身而立,气息厚重,巍峨如岳。
风云怒斜指地面,长吟不绝,宛如阵前号角,急不可耐地想要开启这一战。
狭刀微转,裴戎一面思索策略,一面笑道:“好大的阵仗。”
“四十年前,我与你爹联手诛迦南九叶。对方虽已跨出最后一步,但到底为心魔所惑,神智不清,能为也大打折扣。我与你爹两个半步超脱,联手挑战于他,已是狮心虎胆。”
“未想你竟青出于蓝,要以入微境,跨越一个大阶,只身战我这名半步超脱巅峰。”
“若非胆量惊人,便是有所依仗。”
尹剑心冷面肃容,目光平举,未落裴戎身上,而是望向其身后,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御众师,我们是多少年对手,彼此了解颇深,你同裴戎一处,便不会任他孤身前来。”
“堂堂大能人物躲在小辈身后惹人笑话,莫不是想寻机偷袭?”
裴戎身后影子沸腾,幽雾散开,现出墨裘绯衣的一人。
宽大的长袖展开,从背后将人搂住,如云长发自人肩头流泻而下,仿佛为人披一身墨色风氅。
“要我帮忙么?”阿蟾问
“不用,我想借尹殿尊之手,掂一掂自己的斤两。”裴戎说。
阿蟾朗声一笑,这才抬眼看向尹剑心。
“幼鹰成年之时,会狩猎羚羊以夸耀自己的锋喙利爪。狼崽长成之际,会挑战老狼以证明自己足够强壮。”
“我家阿戎向你发出他长成后第一声咆哮,小心了,若是小觑,可是要丢脸的。”
说罢,松开裴戎,长袖一振,乘浮云流风,向后飘去。
他之身后,风云结成的天女仙君发出哀鸣,蓦然崩解溃散,重新化为云雾,聚成一方云台。
阿蟾落在那云台之上,盘腿而坐,抬手做一“请”字,将云海间的战场让与二人。
尽管阿蟾展示出置身事外的态度,尹剑心却不很信,目光虽回到裴戎身上,但心神时刻关注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