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和他的母亲却不是。
陈明始终记得,崔烈的母亲是多么温婉又柔弱的一个女人,完完全全像水那样,令人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怕吓到了她。陈明在她的身上才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全心依赖和崇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陈其年的母亲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而崔烈,从相貌到性情,都特别像他的母亲。就连如今依赖他的样子都像。
现在,佳人已逝,她唯一的血脉却还在。
陈明一直都后悔当年自己的怯懦,导致了他和崔烈母亲的分开,他无数次回想,若是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他会勇敢地带着她离开,哪怕众叛亲离。
这样的想法,在他见到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被虐打的崔烈后,愈演愈烈。
想到这里,陈明找回来一些底气,不去管游北了,朝陈其年说:“我和你单独谈谈,这是我们两父子的事情,当着外人也不好说。”他以前并不会直接这样形容游北,今日被游北吓到了,反而有些叛逆,想要找回点场子。
陈其年却说:“小北不是外人,你说吧。”
陈明:“……”
他沉声道,“陈其年!”
“对我而言,崔烈才是外人,他都能住了我的卧室,为什么小北现在不能站在这里?”陈其年温和地问。
“……”陈明被他这么一问,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恼羞成怒道,“不是你自己让出卧室给小烈的吗?”
陈其年有些费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说:“你把他带回来之前,没有问过我,那个时候人已经带回来了,看起来还那么惨,我难道让你把他放到外面吗?你会同意吗?”
“我——”陈明道,“那,那你不高兴可以说啊,你自己一脸高兴的样子。”
陈其年:“……”
陈明想了想,当时儿子的表情虽说不排斥,但委实说是“一脸高兴的样子”也有些勉强,便干咳一声,放缓了语气:“小年,爸爸不是冲你发脾气,你别不高兴。只是,如果你真不喜欢小烈住你的房间,你可以说。”
陈其年说:“我不喜欢他住我的房间。”
陈明一怔。
陈其年问:“那他可以搬出去了吗?”
陈明的脸都红了:“小年,你怎么了?”他甚至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北,欲言又止,特别想问是不是游北带坏了他。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以前的儿子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现在才和游北住了多久,居然就成这样了?
“你不要这么看小北,和他没有关系。”陈其年挡住他的眼神,说,“是你说,我不喜欢的话,可以说。”
陈明噎了一下,道:“现在人都住了这么久,你再来说,你想怎么样?你就算租房子出去,也不能说让人搬就搬吧?”
“他又没有给我房租。”陈其年说,“免费赠予的东西都可以要回来,何况我只是借给他暂住而已,现在我不想借了。我给崔烈两天时间,在我暑假开始前,搬出我的房间。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和小北上学去了,明年高考,我们很忙。”
说完,陈其年拉着游北就走了。
陈明:“………………”
果然!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眼看叛逆期都要无知无觉地这么过去了,可才和游北那小子待在一起多久啊,就这么爆发了?!他震惊地想。
出了医院,游北才开口,试探着叫他:“年年?”
“我没事。”陈其年对着他笑了笑,“直接回家拿书包吧,路上买个早饭,我请你吃,想吃什么?”
“随便。”游北说,“你爸……”
他其实和陈其年他爸一样,也很震惊陈其年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只是游北没觉得这样不好。
反正陈其年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不好。
“随便他吧,别管他们。”陈其年自从知道现在的崔烈就是重生的那个崔烈之后,就已经对现在的崔烈丧失掉了很多耐心,现在又知道了崔烈这么多黑历史,还来自杀这一套,他已经完全无语了,彻底失去了对待崔烈的最后耐心。
他看得出崔烈想做什么,崔烈绝不会轻易自行狗带,无非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太无聊了,根本没有兴趣奉陪,撸大猫已经占用了他全部的精力。
陈其年说:“小北,暑假我们旅游去吧。”
游北:“啊?”
“我还没和你旅游过。”陈其年说,“这几天你多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游北:“明年就,高考了。你不,复习吗?”
“只学习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陈其年问,“没听过这句话吗?英语老师总说的。”
游北:“没听过。”
“那你现在听过了。”陈其年说,“要不,就去海边吧,你会冲浪吗?我不会,我只看过电视里面,好帅啊!”
游北:“……”回去就查查怎么冲= =+
陈其年又偷瞄他的肚子,神秘地脸红了:“你冲浪肯定好看。”
游北:“……”
陈其年红着脸,小声问:“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那几块腹肌的皮肤特别好?”
游北:“…………”你可闭嘴吧!你自己都大红脸了,还坚持说个什么劲啊!
我可真是个流氓。陈流氓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去海边,你准备好衣服吧。”
游北:“……”
行叭,去问问秋芒会不会冲浪。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秋芒上位成为北哥的新棉袄,他和J姐姐的情缘没有希望了,J姐姐想打死他,流氓cp惨烈be(我胡说的)(但攻受不是胡说的,我知道我和你们大部分逆了,但是……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芒锅是攻?!)
第六十四章
游北在学校里还没来得及向秋芒虚心求教如何英俊潇洒地冲浪, 秋芒就先收到了一个消息:“北哥, 二愣子他爸来学校了,说要找出幕后真凶。”
和秋芒有交集的那年轻老师恰好在办公室里面,这段时间感觉到了什么, 就赶紧告诉秋芒了。
“不会把你,扯进来。”游北脸色一黑, 说完这句话,站起身, 大步往外走了。
江一六虽然发誓在游北主动向他卖好之前绝对保持绝交的高姿态,但见状还是忍不住凑到秋芒身边,不耐烦地问:“你们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难道背着他搞那个博|彩?不应该啊, 有钱赚的事, 北哥不至于扔下我吃独食啊。
秋芒扭头朝他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江一六皱眉:“干什么?没东西。”
秋芒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江一六狠狠地说,“老子再跟你说一个字, 老子就他妈不是人!”
说完, 他就很有骨气地扭头走了。
反正游北这货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是泼给陈其年还是秋芒,也没有太大差别!下堂一六恨恨地想。
陈其年也被叫到了办公室, 却是教务处办公室。毕竟在高二年级办公室里面说这件事,容易引起学生们的注意。
陈其年没说什么话,安静地站在墙角,看着他爸愤怒地质问校领导为什么不彻查崔烈被陷害被霸凌一事。
他以前没有见过他爸的这一面。
陈明是一个很中庸的人,他说不上不优秀, 但也不是拔尖的,踏踏实实地做着他的工作,从不出岔子,也没有过什么亮点。在性格上,也是如此,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老好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隐形人”。
前一世,崔烈在陈其年和陈其年父母面前揭露他的阴谋时,陈明倒是发了火,差一点就要打崔烈了。可最终也没打下去。陈明听着崔烈说自己的母亲,说那些往事,逐渐的,羞愧就大过了愤怒。
再后来,崔烈追着陈其年搞破坏,陈明说得最多的是:唉,是我错了,报应,都是我的错,小年你要怪就怪爸爸吧。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他始终,都没有像如今这样,对着崔烈愤怒质问,近乎咆哮。
陈其年忽然觉得有点冷。
大概是心寒。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矫情了,越来越多愁善感。明明以前并不会这样,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过这么大的负面的情感波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和游北两情相悦着,应该是更加不会有负面的敏锐度,怎么会是相反的呢?
还是说,都是被游北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