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君一颗夜明珠+番外(27)

背对着郎靳躺在那里,谢珏闷闷的又补了一句:“你别那么叫我了。你早说过,世上已经没有谢珏这个人了。”

郎靳一愣。没接话。

看不到身后青年的神情,心里又烦躁的窝了一团火。谢珏握紧拳头指尖扎着掌心,自我厌弃的将额头抵在墙壁上。

不行,还是不行。身体里那簇火焰虽不至于燎起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天大火,可是也顽强的不肯熄灭,就那么细细的烧着,烤的人极其难捱。

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动静,跟着是撩水冲洗的声音。呃?这人竟然用自己洗浴过的冷水擦身子?

那点惊愕混着不可思议的震撼还没平息,郎靳已经快手快脚的吹熄了油灯,抬脚上了床。

身后被褥微微往下陷了半寸,鼻息间涌入无比熟悉的味道。

“委屈你今晚跟我挤挤睡了,等回了西乐……”

谢珏僵着肩膀打断他的话:“困了,睡觉。”

郎靳不吭声了,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随着房间的沉寂,外面院子里和各个房间的调笑来往、莺歌燕语混成一团,高高低低往耳朵眼里钻。

谢珏哪里能睡得着?身体乏累着,可是精神异常亢奋,还带着不安。

东边乐师叮叮咚咚弹奏着俗艳小曲,出口的词不堪入耳;

西边一个公鸭嗓子显然喝多了,肆无忌惮的讲着浑话;

还有楼下,菜市场一样的喧闹。哪里有夜深人静的半点意思?

谢珏心底突然起了恐慌。要是郎靳睡着了,自己怎么熬过这很明显睡不着的长夜?

“郎靳哥哥?”那点怕逼着少年抛却矜持开了口:“你,睡着了?”

“没。”身后的声音很清明,奇迹般的安抚了谢珏的焦躁。

“郎靳哥哥,”谢珏含混的继续,打算说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等到了西乐国,你会带我去看沙山的是吗?”

“会。”青年答的干脆利落。

鬼使神差的,或许是夜晚容易让人软弱,也容易让人藏不住心事。谢珏抿了下唇角:“你宁可坐马车麻烦也要带着我……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这回郎靳好半晌没说话。

就在谢珏忍不住要回头看个究竟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吟哦的声响。如此清晰,就在隔壁。

紧跟着,就像是顷刻间打翻了装着魔鬼的盒子。

各种不堪的声音,都入耳的一清二楚。

谢珏一下子僵住了,可怜少年整个人从脚底到头发丝,滚烫的几乎原地爆炸。

……

“我帮你。”

后来发生的事,谢珏拒绝相信那是真的。权当自己在花楼里睡了一觉,做了个无比荒诞的梦。春梦而已。

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梦,是真的。

☆、番外一

赶早离开花楼,跟鲁一他们几个人汇合后,瘦马钝蹄踏着晨曦时分枯草上的雪白寒霜,嘚嘚的离开。

平安无事。

鲁一吊了一晚上的心脏落回原处。忍不住就随着寒风吹起车帘的间隙,多看了大楚国那个六皇子一眼。

就这一眼,鲁一敏感的觉察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跟昨天比起来。可是要细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破旧狭小,闷不吭声的谢珏低着头规规矩矩坐着,哪怕早上起床粒米未碰滴水未沾,肚子饿的不行也不吭气。

心底起了毛边,浮浮躁躁,没处躲没处靠。

郎靳跟变戏法似的,不知道搁哪儿摸出来两个大包子杵到谢珏眼皮子底下:“饿了吧,吃。”

无声的伸手接过来,绵软的包子还带着未凉的余温。

是出了红绸楼往巷子口马车走去的路上,郎靳慢了几步,过会儿才跟上来。此刻对应着记忆回想,谢珏才想起来,那边有个热气蒸腾烟火气十足的包子铺。

才吃了一口,谢珏就垮了脸。细瘦的手指捏着大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有葱。”

猪肉大葱馅儿的。谢珏不吃葱。

郎靳探头看了看,那肉馅跟葱碎实在拌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索性拇指食指一夹,直接捏出了肉丸子般的包子馅扔进嘴里:“行了。吃吧。”

谢珏目瞪口呆红了脸。

两人就这么分着吃了俩包子。

又这么走了几天,第二次投宿在一处条件差上很多的偏远小镇的时候,夜里有陌生的暗卫敲响了他们房间的窗棂。

谢珏睡的迷迷糊糊的,像是做梦又不像。恍惚间,只觉得身侧的郎靳敏捷的起身下地,披了件衣服就打开了窗子。窗外黑衣人也不进来,低声快速的说着什么。依稀有一些字眼划过耳膜。

……毒死……报仇,出兵,大金……威赫将军……发丧……处理掉……

越往西北走越冷。从窗口卷进来的寒冷沿着郎靳掀起的被角往里钻,谢珏打了两个寒噤,意识有渐渐苏醒的迹象。

这档口两人说完了话,郎靳重新关严了窗子,返身上床,再自然不过的把缩手缩脚的少年揽进怀里,用体温暖着他一点点舒展开身体。

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郎靳不说,谢珏就不问。

这样一个小插曲,原本谢珏就无意偷听,加上后来很快又沉沉睡去,是以第二天醒来,他压根就没多想。

可是压制着的东西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就消失,总会在某个当口被某个有意或无意点燃的导火线引爆。

马车改道往西北萧家军方向而去,郎靳是当着谢珏的面,堂而皇之跟鲁一交代的。

谢珏不知道这人是胆大妄为到不知害怕,还是心底有什么计较。

只是心底存着疑团,到傍晚的时候,不得不选择露宿荒郊野外小山包边上,事情整个翻了个底儿掉,真相大白。

拢在一起燃烧着的火堆上面,烤着一只野兔。齐二充耳不闻专心致志的转着木枝,好像边上争执的不是侍卫长鲁一和自己的主子郎靳一般。

“主子请慎思!”鲁一表情肃整,整张脸看过去凛厉而满是杀气:“此去顶多两日即可到萧家军大营,属下以为,带六皇子上路风险太大。不如——”

“不如什么?”郎靳轻描淡写的,看不出火气。也只有这几个一直跟着他的侍卫才知道,自家主子越生气,脸上就越平静:“不如杀了他便宜行事?”

鲁一单膝点地头也不抬,语气却是铿锵,毫不心虚:“主子,京城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六皇子丧命于质子府大火,举国发丧哀悼。我们不会再有被追缉的风险。而且萧晫这人毕竟是大楚的名将,如果知道我们挟持了他们大楚的六皇子,变数和风险就太大了。属下奉劝主上不要冒无谓的风险。”

全然被当成透明毫不避讳谈论生死的当事人谢珏脸色煞白,寒冷裹着难过呼啸而来,几乎把他击倒。

他记得,第一晚在红绸楼投宿的时候,自己问他是不是不会丢下自己,可是他没回答。

或许早在京城那把蓄意脱身的大火点燃之际,自己就成了一枚利用完必需要毁掉的弃卒。

想到会丧命在这偏远的边疆,甚至无人知晓。谢珏发现自己竟然不害怕,只是说不出的难过。

火堆里的木柴发出细微的噼啪爆裂声,随之一起的,还有鲁一忍着疼痛的闷哼。

郎靳收回踹人那只脚,背着手表情冷漠:“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滚!进萧家军大营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食之无味的吃了点兔肉和干粮,谢珏爬上马车裹着破毯子,心底闷的喘不上气。

少年的成长,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事关两国动荡,其中的利害关系,鲁一说的并没错。杀掉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外强劲的风声像是吹起了哨子,尖利到张牙舞爪。

谢珏听到郎靳跟齐二付三严四简单交代:“这一带晚上可能会有狼群,轮流值守。”

那仨人齐声应了声是。

紧跟着郎靳又接了一句,声音不大,听在谢珏耳朵里却跟惊雷一般的慑人魂魄。

“进大营前,不许鲁一接近马车。否则杀无赦!”

……………………………………………………

原本两天的路途,能赶在年三十之前面见威赫将军萧晫,结果出了点意外,一行六人足足耽搁了五六天。

越靠近萧家军的地盘,大金鞑子活动的迹象就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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