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日早晨,白泽给连宋的伤处加了封印,解释有了这道封印,除了东华这样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仙,其他人该十看不出来连宋逆鳞已劈之事。
加持封印耗费了连宋和白泽许多精力,白泽还好,本就身体无恙,休息片刻就好,但连宋此刻底子还有些虚,所以躺回塌上睡了好久。
这段时间,我凑到白泽处找他聊天,想从他嘴里再套一套关于连宋五百年之后的劫数之事,他却半字不肯再透露。
听完我絮絮叨叨一番乱说后,白泽高深莫测的笑笑,肉乎乎的手指戳了下我的额头,道:“你以为那天晚上年听墙角真的没人知道,就算你隐去身形声音,三殿下伤着警惕性低了些察觉不到你无可厚非,你当老头真的十吃素的,天命难违,在劫难逃你没有听说过?别再乱妄测天意,会徒增烦恼的。劫祸是非,都是殿下命盘上早就摆置好的,不是以你这小花仙多说两句就能更改的。”
话说到这里,我知道再问也只是徒劳,叹了一声,心中却悲戚戚的不知道说什么。
白泽见我失魂的模样,安慰我:“得失之道,三殿下比谁都摸得清楚。你也是历过凡劫的神仙,须知都说凡人命薄,不过数十载,一世一世承受轮回之苦,永逃不过司命命格本子上的几行字,但细细想来其实这样倒还好,多么深刻痛彻痛苦,最多也承受只百年,幽冥司一碗忘川河水改王的不该忘的都会忘却,再抬眼已又是事事新。
可神仙魔鬼,命途漫长,那苦那痛,也随着漫漫命途一刻不休的折磨着,沧海桑田都不过一瞬,可得失之痛却长过这一瞬许多,时时刻刻,无时不在啊。
蝼蚁且有蝼蚁之幸,我们总要为自己被赠予的这一切付出代价。”
白泽的话同他的表情一样高深,一时间我倒是没有完全懂,不过却深知他字字在理。
天道永恒,因果得失,总要有个定数。
第六章(九)
次日清晨,我照例起的晚了些,睁眼的时候,连宋正靠在我旁边看书,见我醒了,笑道:“白泽早早就出门了,说是昆仑虚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要去查探查探,你要是还困,继续睡一会儿罢。”
其实我已经睡足了,可就是还带着点儿懒劲儿,在被子里马马虎虎的伸了一个懒腰,想趁着懒劲儿在迷糊一会儿,可是想到白泽这个几万年都不出门的神仙忽然出门,我又睡不着了,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着三殿下真诚道:“白泽是觉得日日给我们吃竹笋对不住我们了,要出去给我们带点其他饭食回来么?”
连宋的目光还落在书页上,但嘴角弯弯,低声笑道:“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忍不住提这岔,十几天了才出口说两句,真真难为你了。”
我抱着抱看着头顶的床帐子,无奈叹道:“本就是客人,又是治伤,又是安排饮食起居的,难为的是白泽上神罢,他一个人居了这么多年,忽然来这么两个人叨扰⋯⋯”
连宋本还在看书,听着听着放下书本,托腮转头看着我,假装讶异道:“什么时候成玉也这么善解人意了。”
我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驳回去:“我本来就是这么善解人意,连君上都夸过我有眼色,小天孙也常常说我善解人意,奈奈也这么说过,每个人都这么说,你说我如何就不善解人意了?”
连宋听了,轻笑沉默着没跟我抬杠,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答道:“你一向是这么善解人意,只不过⋯⋯”
这时候我已经从被子中坐起来了,一边顺睡乱的头发,一边听他的话,不过话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让人很是扫兴。
我个成年神仙一顿两顿不吃倒是可以,除了嘴上馋得很,也没什么其他,不过连宋虽然已经大好,但毕竟受了重伤,不吃是不行的。
是以我熟门熟路的摸进灶房,从前我来灶房都是来和白泽上神闲磕牙的,现在却是来拿锅铲的。
我握着铲子站在灶台前,细细回想上次我做饭是什么时候来的?
自有了朱槿,我进灶房都是为了偷吃的,再以前,混混沌沌几万年⋯⋯我有些想不起来⋯⋯
但天下人都做饭做得,我如何就做不得!如此豪情壮志在胸中翻滚,我也不做耽搁,蹲下去正要往灶内接着添柴火,连宋翩翩白影靠在门口,看热闹看得乐呵:“你再添,一会儿灶烧不起来,要不烧起来了火太大,你煮什么都糊了。”
我不服气的站起身一抹鼻子,端起架子:“我瞧朱槿做饭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啊⋯⋯三殿下哪里来的底气说小仙⋯⋯三殿下日日在九重天上饭来张口,灶台上的事情,怎么晓得比小仙还多,小仙好歹也是在凡⋯⋯”
连宋款步走到我身边,扇子搭在我肩头,凑过来挑眉道:“臣也是在凡界的时候,带兵打仗之时顺便学会的⋯⋯你当将军那么好当的?事事亲力亲为才可。”
我们二人,自凡界到仙界,身份已经彻底掉了个个儿,他这么忽然自称臣把我吓了一跳,我尚还惊着,他已经笑着牵过我的手把我拉出灶房,“你也晓得结界两头时辰不同,他出去一天半天,我们这里也没过多久,等着主人家回来招待我们罢,若是白泽回来,瞧见他家的灶房——啧啧啧——那我们可就是真的不厚道了。”
我怏怏不悦跟着他,他的眼风扫过我,补充道:“饿一会儿也不打紧,你别担心。”
他倒是瞧事情瞧的通透,我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个善解人意。
之后我陪着连宋下棋,从前在九重天的时候,我没少听过帝君揶揄连宋棋技,总觉得连宋不至是个难敌的对手,但三盘棋下来,我被吃得落花流水,期间我还悔了数次棋,耍赖若干次,但依旧是这么个惨败的下场,下棋之前我们曾赌过,谁赢了可以求对方一个愿望,虽然是个没什么水平的赌注,但是我却是想知道,连宋这逆鳞,为何而劈。
但输成这样,我也没脸开口,等着下次有什么好时机再问罢。
敢情下棋下成这样也是棋技不佳,那帝君他是⋯⋯何等的⋯⋯
连宋得意洋洋的挥扇看着我,看够了,扇子哗啦一收,放在棋台上,露出坏笑,冲我勾手指:“成玉,本君想到要一个什么愿望了。”
我看他的神情有异,但红口白牙许的赌约就放在那儿,棋台上的茶水都还没凉呢,我就这么毁约不大合适,想到凡界的时候我就被连宋“躲猫猫”的赌局坑我一次,他此次又挖坑看着我往里跳,我还是跳得挺顺溜的。
我百般不愿的慢慢挪腾到连宋身边,也不知他耍什么花招,手心津津开始出汗,总觉得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连宋也不着,耐心等我一路晃悠到他跟前,眼中狡黠,我被那目光看得实在心中不安,低头看着鞋尖心想不如背信弃义逃掉算了。忽有温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还没瞧轻眼前的白影是什么,连宋已经低头俯身下来,方才坏笑的嘴,轻覆住我的双唇。
他扶着我下巴的手不肯松开,这么拘着让我动弹不得,反倒是让他为所欲为,上下里外都被他折腾得发麻,软滑的舌尖一下一下扫着我的齿关,让我渐有难挡之势,心中似有火苗蹭蹭上窜。
被他这样吻着,我有些站不住,想躲开,脚下酸软下巴又被困着,似也逃不掉,连宋的唇流连在我的唇角片刻,我半睁的目光中看见他轻抬起右手,手上一团氤氲的红云似曾相识。
连宋的右手轻抚上我的脑后,稳住了站不稳的我,感觉到他触碰到我的一瞬,我像是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向前倒去。
身后还有他人的笑声声惊呼:“你——”这个声音熟悉得很,却想不起来是谁。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模糊中看见抱住我的连宋,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有些悲伤,他那么多表情中,我最怕的就是他这个模样。
和五万多年前,笛音细雨中,看见他的模样,很像。
有风声呼啸,有水声奔涌,还有缈缈传来的大圣佛音⋯⋯
缓缓睁眼之时,眼前朦胧是熟悉的轮廓,我勉励张张嘴,强唤一声三殿下,却没有一丝声响。伸手到眼前,才发现是无形无实,留感觉,能觉到我们是在河中溯流而上,但这是哪条河,又为何会在这里,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