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于晴正在收拾家务,她的堂哥堂弟成群结队的来玩了。这帮没人管的半大小子正当讨狗嫌的时候,像于晴这样瘦小的女孩子,碰上他们只有吃亏的份,于是便竭力降低存在感,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人家就是冲着她来的。
“招娣,你过来!”一帮人鬼鬼祟祟,仿佛密谋着什么惊天大案,“我们这要去老乔头家去偷钱,你来帮我们望风。”她的二堂哥于堂杰呲着牙对她说:“不然我就把你上次帮我们望风的事说出去!”“还要把你上上次偷别人家的地瓜烤着吃的事也说出去!”接这话的是她三堂哥于堂明,除了这两个姓于的,另外还有三个姓孙的男孩子,住在前村,他们堂兄弟三个,年龄比于家的三个都大一些,平时玩起来都是孙家的大男孩孙兆兴拿主意。哪回做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都是孙兆兴拿大头,其余人分点零碎。
孙兆兴快有15、6岁了,平时看着流氓气倒不明显,在家也挺会干活的,这会儿上下扫视于晴,目光中却露出了几分不正派。
可怜她两个堂兄弟的智商,帮着别人来坑自家姐妹,还把姐妹的把柄全部递给外人了。
敌军人多势众,她要是硬说不去,人家是真的能够劈头盖脸揍上来的,她不像那些有爹妈疼爱的孩子,挨欺负了还有个地方说理去,她要去告状指不定还要再挨二遍打。于是只好沉着脸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小伙子们跑出去。
老乔头儿女都不在身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村子里,全村就他家院子最破,房子最矮,正是由于墙头矮,男孩们中哪怕年纪小点的,都能从外面垫块石头或者搭个人梯越过去——所以他们才会三番两次的瞄准他家。
一伙人早就商量好了,这次要干票大的,所有人全部进去寻宝,招娣前面负责当人梯,后面负责站在外面望风。她平时在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听话,没人会怀疑她,而她要做的事也简单,别人路过这里都不要紧,要是看到老乔头回来了,她就往院子里丢一块瓦片。
她三堂哥就在院子里盯着,要是看见瓦片丢进来,就立刻叫其他人逃走。围墙的里面堆着一些杂物,从里面翻出来比从外面翻进去容易多了。
几个人如同计划中的那样,依次翻了进去,刚进去还要问两声:“招娣你在吗?”
招娣便用气声回答:“在的。”连着回答了两遍,确定里面的人定心了,便一溜烟往旁边的小田里跑。
于晴回想起自己第一世,住在家里20年,偶尔去趟田里还要跟村里人问路。现如今呢?天天不是去田里送水送饭,就是去摘菜干活,家人在哪儿干什么活,她一清二楚。
二伯家的田就在老乔头家后门口,她三两步跑过去,果然没有扑空。
“二伯,孙兆杰他们带着二哥三哥去老乔头家偷钱啦!”于晴远远的喊一声。
“什么玩意儿?那帮狗-日-的东西……我去看看!”二伯瞬间暴怒,将草帽砸在地上,举着镰刀就往外跑。于晴连忙跟上去打补丁,“刚进去,他们逼我望风,也不知道现在跑了没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要是被我抓到了,我非弄死那帮小瘪三不可!”二伯恶狠狠道,两脚加快速度,几乎立刻就到了老乔头家的围墙边。
“狗东西给我出来!”二两手撑住围墙往里一看,三堂哥正蹲在房门口望天呢,里面的小伙子听见声音,通通往里处的另外一面墙跑,还想掩耳盗铃,希冀大人没看见他们是谁。但这是不可能的,二伯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叫出来:“你们拿了什么现在给我交出来!如果敢跑,我就直接把你们送去坐牢!”
几个人终于吓住了,灰溜溜的集合,一个个慢吞吞的排到二伯面前。
他们一边面孔发白,一边还要找空子恐吓于晴,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你完蛋了,要你好看”的气息,于晴说实话心里略有点抖,但她肯定不会露出来。
☆、第二个世界2
几个熊孩子死也要拖着别人下水,把以前屡屡威胁住招娣的“把柄”一个个丢出来。放往常的真招娣,说不定真吓得面如土色了,可现在是于晴在这里,别看她社交障碍,真要喷人时就没怕过谁,她理直气壮的给自己开脱并且怼回去,总之做坏事都是被威胁的,她怕挨打没有办法,现在则是看他们做坏事上瘾走上歪门邪道了,怕最后无法收场才去告诉的大人。
当天晚上,孙家和于家各一场大仗。几个男孩或是跪着或是吊起来,被家里人拿着皮带头子抽。于晴自然不会去幸灾乐祸,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仍然不声不响,一步一步妥妥帖帖的做着家务。二伯三伯人还算公正,有心管住自家孩子,不想让招娣从此再也不敢告状,联手劝住老头老太,没让两个人把邪火发到于晴头上。饶是这样,她还是被喝骂好几声,老头老太又是怪她不早点提醒大人,让他们积下来那么多事,捅破后大大丢了于家的面子,又是怨她出卖兄弟——真是人老昏头,护犊子护得是非不分了。
经过这件事,于晴得到两个结论:
1、她和那6个小伙子算是结仇了,接下来得防着他们点。
2、爷爷奶奶不是那种在小事和遗产继承上虽然偏心孙辈,但大是大非上还知道遵守公义的那种人,他们的自私顽固、狭隘愚蠢已经刻入骨髓,接下来对她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更需要防备。
虽说警醒,但其实日子过起来也还是那样,琐事没完没了,时间像水一样淌过去,除了几个小子给她找了点不痛不痒的麻烦,倒也一直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一转眼,招娣已经9岁,于晴到这里已经过了一个年头了。这天突然有个陌生的中年人来到她家,起初于晴还有些警惕,因为这人进门后也不找大人,却总拉着她问东问西的,让她觉得很别扭,怀疑他有歪念头。但片刻之后,她开始高兴起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招娣,于招娣。”
“哦……招娣啊,你今年多大了?”
“9周岁,喊10虚岁了。”
两个来回下来,中年男人面色变得慎重起来:“你这个年纪该上二年级了吧?”
“没去上学,我爸爸妈妈在城里打工,生了个弟弟带在那里,没空来照顾我,我爷爷奶奶说我是个赔钱玩意儿,供我读书也是浪费,就没让我去上学。”于晴如实说道。
中年人的目光越发慈祥起来,“那你想去上学吗?”“想,天天做梦都想,但不敢说,爷爷奶奶只让我干活,家里洗衣服割猪草扫地烧饭喂鸡照顾弟弟全是我,农忙还要去割稻捆稻,每天一睁眼干到闭上眼睛呢。”于晴可算找到了人吐苦水,虽然她也常在村里的妇女间宣传,但这不是来了新面孔了嘛,赶紧普及一下。
“那你觉得苦吗?”中年人突然问。
“苦倒是还好,干习惯了,”于晴还是说实话,“就是想上学,没得上,有点可惜。”
“我再考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上来,我就叫你爷爷奶奶送你去上学。”
于晴一惊:“可别告诉他们我特别想上学的事啊,他们会骂死我。”
“没事,不会说的,我现在问你啊……你能从1数到100么?”
于晴还以为他要问啥,“会啊,1、2、3、4……”她舌头不打架般飞快数到20几,然后停下说:“后面还不用数了吧,都一个套路。”
他又问:“那3+4等于几你知道么?”
“7啊,别说加法了,我加减乘除都会,99乘法表也都会背,我听堂哥他们背过,感觉可容易了,都有规律。”
中年人乐不可支,大笑着的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可太聪明了,等着吧,我马上就叫你上学去!”
说完这话的中年人并没有怎么样,他交代于晴好好干活,就离开了她家,转头往村子里去了。由于对上学心存希冀,她关注了他几次,只看到他哪儿热闹去哪儿,从村头唠到村尾,和谁都特别有话聊。
一眨眼到了傍晚,爷爷奶奶乘着余晖回家了,这中年人却悠悠荡荡走过来:“叔、婶,吃晚饭啦?”
“嘿哟,这丝瓜蛋花汤做得真清透,鲫鱼红烧的呢?这菜是谁做的啊?”
于老头拿白眼瞥他一眼:“你谁人啊?管你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