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然抬头看了看天。
暗黑的颜色，附带着藏在云层里的星与月，都是夜晚的标志。
城市的污浊让人看不清夜空，或许只有郊外才可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连鼻翼间都是清新的空气。
孟晓然舒心一笑，转头找许久不曾出声的苏翊。
于是，她便瞧见苏翊边打开后座的门边往她的方向瞅了一眼。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苏翊心虚的掩唇轻咳。
孟晓然狐疑：“你gān嘛呢？”
苏翊忙将手上的一沓纸往身后藏了藏，悄悄矮下身子将它放进后座，神神秘秘的：“不告诉你。”
他想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明天你就知道了。”
孟晓然本也是随口一问，却没料到苏翊有这么大一个反应，被彻底勾起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就像猫爪轻挠心尖，难耐到不行。
苏翊合上后座车门，打断孟晓然的思绪，又一次轻拍她的脑袋。
“别傻站着了，上车，我送你回家。”
“哦。”孟晓然按下内心的好奇，乖乖应声，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一弯腰便坐了进去。
殊不知苏翊定定看着孟晓然驾轻就熟的动作，兀自笑得如偷吃了蜜糖的孩子。
苏翊的好心情维持了一路。
孟晓然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苏翊，你到底在笑什么呢？”
“你猜。”
孟晓然：“……你猜我猜不猜？”
苏翊：“不猜。”
孟晓然：“……”这话我没法接。
她微微侧了个身，转头望窗外，表示丝毫不想搭理苏翊。
离开了郊区的月明风清，入目的便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闪烁的霓虹映出大街上步履匆匆的男男女女，也映出城市的喧闹与冷漠。
孟晓然盯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看了一会，无端想起苏爷爷的故事。
一旁的苏翊敏锐地感知了她情绪地变化，他稍稍偏头，只能看见孟晓然的侧脸。
她半敛着眼睑，嘴角微微向下垂着，显然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你怎么了？”
孟晓然沉默着摇了下头。
苏翊见状，不由得拧眉。
其实他知道孟晓然情绪骤然低落的原因。
或许——
他想了片刻，启唇缓缓道：“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奶奶是爷爷身边唯一一个‘后来者’。”
孟晓然闻言，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
苏翊笑了一下，接着说：“奶奶她，其实并没有出卖爷爷。只是她作为曹家的人，自然也有她的难处是无法道与旁人听的。可爷爷的心里扎着这么一根刺，时间一久，自然越刺越深，爷爷与奶奶之间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所有的爆发只欠一股东风。东风一来，所有的事情便全被摆在了台面上。奶奶怨爷爷的不信任，一气之下，坐了渡轮跑去了英国。”
孟晓然听得入迷，丝毫不觉自己倾身的角度有何问题：“然后呢？”
苏翊睇她一眼，目光在她锁骨以下的位置转了一圈又立马收回：“别急。后来嘛，爷爷找到了那个背叛者，也自知是自己负了奶奶，因此，爷爷一处理好家里的事务，便跟着去了英国。”
“那最后奶奶原谅爷爷了吗？”
苏翊沉默了几秒。
奶奶原谅爷爷了吗？其实他也不知道。
爷爷奶奶没遇上好时候，战火纷飞的年代，随时都会有人死去。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据家里的老人说，轰炸来临的时候，奶奶正提着菜篮往家走。
只是救了一个孩子的短短几秒，使她失去了逃生的huáng金时间。
后来奶奶被人救出来尚存有一丝清明，硬撑了数日，还是去了。
苏翊知道，那数日，她是在等爷爷。
奶奶走的时候，爷爷仍在前线，得到消息已是三月之后。
他不知道在奶奶的弥留之际，会不会对爷爷有所怨恨，但终归，爱一定更多。
不过再后来的事，他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爷爷改了曹姓。
以她之姓，冠己之名。
爷爷曾说，其实奶奶一直在他身边，不曾远去。几年后，奈何桥要一起过，孟婆汤也要一起喝，轮回的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苏翊无声的叹了口气，把游离的思绪拽回来。
“当然。”他挂挡熄火，一连串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他轻弹孟晓然的脑门儿，“不然哪来的我？”
“小傻瓜。”
孟晓然吃痛，用手捂住额头：“你gān嘛呀。”
她的眼角泛了点红，一双眼如在水里浸过似的水润。
苏翊静静的看着孟晓然，眼神带了点儿他自己也没发觉的侵略性。
孟晓然被苏翊的眼神盯得一个哆嗦，见他半天没个反应，壮着胆子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