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府,明兰便一把扯开那锦囊,心中气还未消呢。可她又搞不明白自己气什么。娶锦帛,是他二人共同的计谋,如今自己却这样过不去。
锦囊内,连一页信笺都没有,竟是空的。可她细想,元若又不会给她空锦囊,于是仔细刮搜每一处,终于发现一根蚕丝,和一撮蜡灰。这臭元若,难不成在考验她得没得老花眼么。
可旋即她便想到那句诗“chūn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gān”。他这是同她表决心呢。这厢便对着一根蚕丝和一撮蜡灰痴痴地笑,心底幸福的cháo汐只涨不退。
元若喝得酩酊大醉,即便别人不敬他,他也笑饮一圈复一圈。烈酒灌进多少,热泪便涌出多少。这样多好,也没人知他伤心处,只当被酒冲得。
当三四人将不省人事的他搀入dòng房,他便一头栽在地上,怎么都拖不起来。几位女使来拽他,更是没法子,只得让他面贴冷地睡了半宿。
锦帛虽无力坐定,一进屋便躺下了。但她坚持当由新郎掀盖头,因此即便侧卧,仍将盖头从发间垂下,待元若来揭。
直到半夜时分,青芸一声惨叫,“小姐没了!”
☆、有惊无险新婚夜
阖府脚步慌乱,声声反到面贴地的元若耳畔。元若张开眼,意志却仍沉醉,可那句“小姐没了”不得不让他惊醒。
他脚步踉跄至婚chuáng,听青芸抽噎,“小姐非等姑爷来揭喜帕,便蒙着脸睡了。我见有空隙呢,便没揭走,隔一会一查看。也不知是又发病还是让喜帕憋着了,我方才再一探,没气了呢。”
元若有些站不稳,白日里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还望着他呢。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他顾不得为他和明兰的守得云开喜悦。一具血肉之躯,要从这世界消失了。多么悲伤之事。况且是自己醉酒间接害了她。他慌忙遣人快马去请贺弘文。想起贺弘文提过救活锦帛一事,他努力平定情绪,转向青芸,“把锦帛的药找出来,把所有香炉都搬来。”
青芸不解何故,只好照做。那药液在香炉的熏烤下,迷烟阵阵,入口入鼻。他又用浸了药液的热毛巾无孔不入地帮锦帛敷,想着或许就碰对了呢。又唤来一群女使,用热毛巾为她擦洗身子,以求留住体温。
一盏茶工夫过去了,她还没活过来,可身子也一直没僵冷下去。他想,或许有希望。贺弘文到了,一阵施救,竟真活过来了。
深秋夜里,元若却大汗淋漓,连外衣都浸透。贺弘文松了一口气,“小公爷,可全亏了你。要不然,别说是我,怕是华佗在世都救不回呢。”
早成泪人的郡主这才止住哭声。若真在新婚之夜便死了新娘,只怕儿子这辈子都洗不清祸水之名。齐府上下皆转悲为喜。
元若疲惫一笑,“那就好”。可紧接着,他心中“咯噔”一声,他亲手救活了锦帛。便也是亲手掐灭他同明兰的希望。
一时哭笑不得。他脚步踉跄去了书房,在蒙亮的天光中给明兰写信,心如刀绞,泪亦盈眶,“昨夜醉不省事,半夜忽闻锦帛死了。可是我,看着花一样的生命在我眼前枯萎,我无法冷漠旁观。那是一条人命,同我们一样骨肉俱全,鲜血淌流的生命。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想留住一条命。我亲手救活了她。明兰,你会怪我吗?!你怪我吧,你应当怪我。此刻,我心中比死还难受。”
明兰捏着信纸,手不停抖,心情一路随着元若的描述跌宕起伏,仿若她也在现场经历一切。她眼中盈泪,却在末了轻轻一笑。是元若啊,是她心中的元若。元若,该是这样一个人。于是提笔给他回:“我早说过,爱情再大,也是你我二人的事,不能拿旁人祭奠。这世上,除了命,没有什么比天大。你救她是对的,我好似更爱你了。”
又过了一日,锦帛才悠悠醒转。半张的眼中,盛着这陌生而温情的房间,不由眼淌热泪,仿佛又捡到一条命。可身子却不争气,想说一句话,肺里又开始拉起风箱,痛苦不堪。青芸在侧,喜笑连连,同她讲了昨夜元若为救她,如何焦灼费心。
锦帛的泪流更深,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元若连宿书房三夜,被郡主闻见,又是一番训斥。“我知道你心中有盛明兰,也知道锦帛命不久矣。可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她现在是你的娘子,你们合该以夫妻之道相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元若想要争辩什么,可是他深知,他与明兰处境艰难,不能再开罪任何人,只得面上伏低,悻悻搬回新房。
锦帛见元若进来,心中幸福如舂米。青芸扶她坐起斜倚,锦帛满腹话要同元若讲,一双含情目紧紧锁着他,可最终出口的只两字“谢谢”,元若也未看她,只冷冷回“没事”,便抱被子去了新房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