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没聊什么,刚开始的半小时多半处于尴尬状态,毕竟文昊当年走的突然,如今出现的也突然。
琼琼总不太好意思,或是担心吧,从不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只问他当前过的怎样,再说一些她的现状。说她特别感谢文昊,如果没有他当初的指点,也许她现在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穷画家。
每次说完穷,琼琼都会有一丝后悔,短暂的说话变得小心。刚开始文昊确实有点介意,这又刺痛了他敏感的穷神经。后面几次,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琼琼即使过了这么久,也还在时时刻刻地保护他的自尊。有时候他宁可琼琼的神经大条点。
两个一个自卑过一个一直在自卑的人啊。
再就是关于刘夜,琼琼的大学同学文昊的情敌,两人达成惊人的默契,谁也不提他。
其实文昊想提的,比如他走后他们俩后面又发生了什么,琼琼又是多久后才从他家里搬出来的,之后或是现在还有联系吗?等等文昊全想知道。
但不能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第038章火车南下
2017年2月1日。
文昊第一次坐长途火车,是在大一的寒假。具体车次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辆从西安出发到浙江温州的临时直达绿皮火车。那车特别夸张,夸张不是因它的简陋没有空调,而是便宜。
全程两千余公里,途经四个省,正点32个小时,硬座才111块,学生票再打个五折,这是他这辈子坐过的最便宜的火车,也是记忆最多痛苦最多的火车。
先是从咸阳学校,赶到西安火车站。发车,出陕西进河南,穿安徽到浙江,再从湖州经杭州一路南下,最后抵达温州。
到温州人基本废了,硬座了三十多个小时,几乎没睡,再从北方的gān冷一直到南方的湿冷,坐这一趟火车,比夜上一次华山还累。
上一次华山,文昊休两天就好了,坐一次这火车,他起码得养三天才能缓过来。
亏得他温州有个小姨,下了火车可以先去她家稍歇休养两天。若当天下了火车再上汽车站,折腾到县里,再折磨回镇里,估计文昊这人就真废了。
即使这样,每年寒暑假他也宁愿坐这趟火车,而不想去碰最初那将他们像小猪崽一样拉过来的长途客车。
客车的经验一生坐一次足够,火车的经历,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如果可能,文昊依然愿意尝试。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太上来。或许就是一种经历,代表着一个年龄段的成长吧。常常一整节火车的人全是他的同乡校友同学,这样的经历,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他很怀念。
现在文昊也在一辆火车上,发车点也是西安,也一路往南开,只不过目的地比温州还远,是福建的厦门。素有海上花园的美名,是文艺客学生狗旅游者的必经之地。真有这么美吗?
因人而异吧。
假如你走在城区,多半感受到的是压抑。但首先不是来自于工作学习仰或是生活的压抑,而是建筑的压抑。
文昊每次进城区,无论步行坐公jiāo还是打出租,甚至于飞在空中的快速公jiāoBRT,只要一抬头全是这种感觉。
楼太高,建筑太密,遮挡视线,同时感觉整个人时时刻刻被挤压着,特别难受。满眼所及,楼以外,几乎只有人车和马路,难得一见小片的空旷。
马路沿途虽有很多的绿化,但给文昊的感觉,高楼才是参天的水泥大树,底下的绿化连小草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棵棵分散的苔藓。苔藓密集才成绿,一棵棵分散开来算是怎么回事。
好比西北荒漠上的草,即便有绿,你满眼看见的最主要的还是泥huáng泥huáng的huáng泥huáng沙。放到这里,就是灰冷灰冷的泥水水泥。满目灰林。
沿着横在半空中的BRT,地上一条路,天上一条路,两条路的两侧是两列高耸入云的大楼。
站在地上,天空除了被两列高楼割成一条线,还被头上空中的高架马路挡去一半,只能看到一条缝。
站在空中,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和车,天空也依然看不完整,还是一条线,跟地上那条路几乎等宽的线。因为空中的路再高,也没有身边的楼高。
特别是火车站前那条最繁华的街区。
好比白天去过鼓làng屿的人都吐槽,原来是专门跑来看人了,早知道就去火车站了。转借到这里:原来是跑来看楼了,早知道就去水泥厂了。
但假如你住在海边,或者清晨、夜里登上鼓làng屿,你才会觉得自己是来旅行的。
厦门的美在海边,鼓làng屿的魅力则只在清晨和夜里。
当你一个人,静静环岛而走,眼前没有高楼也没有人头,只有大海和大海发出来的海声,你会陷入沉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