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看到缈踪峰。”季遥歌向西仰头,果然瞧见被云雾遮去的一座高峰。
她在那座山峰上被囚禁五十多年。
“你……”顾行知欲言又止,只随她一同望向那座缈缈高峰。这么多年过去,他再没踏上那座山峰,都已想不起缈踪峰的模样了。
有些答案早就埋在心里,一旦揭破,便是无法抉择的两难。黑白正邪的界线已然模糊,这世间已无清晰的对错,就连感情也没了真假。
两百年与八百年,换来的也不过一句。
时光弄人。
“下去吧。”季遥歌忽从剑尖跃起,脚下一震,这巨剑复又散成千余小剑,她与顾行知分执一方,隔着遥遥剑阵,余情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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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好闹的修士都还聚在殿上饮酒畅谈,喜静的修士则都安排了独置的dòng府。
清月莹莹,满室生辉,元还不在,季遥歌斜倚dòng中莲座,饮了几口酒,双眸微熏地看着犹带兴奋的月宵与胡小六。白天逛了整日,那两人正一唱一和向季遥歌说着万仞山的种种风光。
“大宗风范,果然非小门小派可比。”月宵感慨万千,媚眼弯弯。
季遥歌笑笑,懒洋洋道:“看来这趟跟我前来万仞山,师姐很是开心。”
“可不是,我还从没这般风光踏足这些名门大宗过。”月宵眉梢飞扬,附和道。
“满意就好。你大老远跟我过来,不过就是为了将我与双霞赤秀扯上关系,如今也该放心了。”
季遥歌似笑非笑,月宵却是心头一凛,在她dòng察的目光下似乎无所遁形,笑眼也渐渐转作沉冷,胡小六察颜观色不发一语退至dòng门外。
“若是放心,那你也该与我说说,五明府的人,你的严逊师兄打算做什么?你们去鬼域又所为何事?我这人虽然念旧情,却也不想为人利用,莫名变成他人手中利刃。”季遥歌仍是满脸笑色,只那绵软中却似埋着无数细针,针针刺中要害。
月宵神情几变,良久眸中方现恨意:“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报仇。”
季遥歌勾起唇来,正欲说话,眉色忽然一改,很快就听胡小六道:“季姐姐,有人来了。”
dòng门缓缓开启,dòng外夜幕沉沉,不见一人,只有虫鸣自山间传来,季遥歌挥手让月宵退开,只朝dòng外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一道黑雾闪过,有人悄然入内,dòng门缓缓落下,那人只将斗篷一摘,露出张姣美容颜来。
“没想到你敢单独来见我。”季遥歌仍旧斜倚,对她的到来波澜不惊,“不怕我杀了你?”
原风晚按下心头紧张,嫣然一笑,道:“从前你视我为仇,你我之间自然不死无休,可眼下你我却有共同qiáng敌,也不是没有化gān戈为玉帛的可能。”
“此话何解?”季遥歌笑出声来,摩挲着酒盅问她。
她将斗篷取下,露出一身红衣,道:“怎么你不知道?你们赤秀门人已与鬼域地阳宗暗中来往很长一段时间了。”
原风晚说话间看向月宵,月宵却是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季遥歌却处变不惊,只道:“鬼域地阳宗,原氏一族?”
原风晚点头“谢冷月与萧无珩,不正是你我共同qiáng敌?”
季遥歌蓦地bào出一阵笑声:“当年你不是羡慕我有这么一个qiáng大的师尊,怎如今反将他视为qiáng敌?”
被她一问,原风晚那张脸涨红,很快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我猜,你此番前来万仞,可不是单纯为了观我与师兄结礼如此简单。”
师兄……叫得真是自然。
季遥歌不语,继续听她道:“你是来找长夷师姐的?”
抛下这一诱饵,原风晚便不再说话,只静静看季遥歌。季遥歌与之对视片刻,仰头将酒饮尽,道:“难怪人家说,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有你枕边人,却一定有你的宿敌。如今看来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说吧,你想如何与我化gān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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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就是顾行知与原风晚的双修结礼,众宾已齐聚万仞。
这日亦是万仞山难得一现的三龙聚星日。
万仞山三座常年被云雾笼罩的绝峰,云雾每隔百年一散,会化作龙形汇于万仞主峰天剑阁正上方,故称三龙聚星,乃是万华修仙界一大盛景。
这亦是当年顾行知许诺白韵之事——定在三龙聚星这日,与她结礼。
八百年已逝,他仍旧未忘记昔年之诺。
朝阳升起之时,三绝峰的云雾已开始变幻,骄阳金光镀在山雾上,仿似龙鳞,那雾偏如盘在峰巅的金龙一般。众宾皆站在天剑阁外的陶圣崖上观礼,季遥歌亦与元还站在众宾之中仰头观此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