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还形容与外界一般无二,已是半身化蛛,背上八足紧紧钩在身下一张巨大蛛网上,他双眸紧闭,似对四周发生的事无所知觉,任凭自己的神识被蛛皇一点一点侵蚀,影象渐渐变得虚无,金蛛的完整形态却在缓缓清晰。
越是靠近元还,金刃的攻击越加密集,有几次都险些刺穿她的元神,好不容易飞至元还面前,她还来不及喘口气,底下却窜出一簇蛛网将她捆住。她身形一滞,生生停在元还身前半丈处。
四周金刃jiāo织而来,季遥歌只将魂力一dàng,不敢多想地施出涤魂术。涤魂术本就用以涤滤魂神中的杂质,好保证元神魂海之清明,不受外力gān扰,他的元神既已失去意识,必是被蛛皇所染,吞噬之争她帮不了他,只希望这涤魂术能将他叫醒。
魂力倏尔绽开,将元还笼罩。季遥歌感受到他浩瀚的魂海,其中飘dàng着无数杂质,一股奇特的力量随着涤魂术而生。
他的元神虚空跟着一震,金蛛在那瞬间似被抽离,他的影象凝实,jiāo织成网的金刃僵停在季遥歌头上,元还的眼眸艰难睁开一道细线,浑浑噩噩看到季遥歌被蛛网所缚,声音虚弱道:“你为何在此?”
“元还,快点醒醒。你若再不醒,我与你的性命都将不保。”她说话间就见元还眉头紧蹙,面露痛苦,蛛皇身形又浮现,四周金刃再度bī近。
“元还!”她厉喝一声,声音蕴藏魂力,直抵元还元神深处。
元还双眸骤然一睁,看清眼前景象,浑噩俱退,敛容震怒:“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话语未落,苍穹深处便有巨力卷来,不仅斩去缚在季遥歌身上的蛛丝,连悬在她身侧的无数金刃都尽数卷走,她想说些什么,却觉一道阻力如山海倾倒,将她往外送去。四周景象如光影掠过,转眼间元还已远,她被他送出元神。
五感回归实处,沁凉的水珠像石子般落在肌肤上,风雨涛làng中几声惊呼入耳,喊的俱是她和元还的名字。季遥歌睁眼,人依旧被蛛丝缚在半空,尖利的蛛足已经划过她脸颊,一抹细微刺疼传来。脸被雨làng浇得湿透,身体成茧般,几张大网将赶来的花眠和苏朝笙拦在外面,元还的动作却是凝固了。
他瞳孔里的金光明明灭灭,与墨色jiāo错,似一场无声挣扎,最终皆沉淀成漆黑如夜的眸。
蛛皇的细足缓缓落下,包成人茧的季遥歌被送到元还胸前,蛛丝断开,她得到自由,却未落地就叫他揽腰钳在胸口。
“谁让你进我元神的?”他沙哑开口,恢复清明的眼底是不加遮掩的震怒,bī视眼前不自量力的人。
季遥歌仰着头道:“我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知道刚才那种做法会有什么后果?你的肉身会被蛛皇吞噬,你的元神会沦它的补给!你应该远远离开,不要靠近我。如果还有下一次,你不必管我,走就是了……”霜发凌乱落下,遮不去他拒人千里的疏冷。
“做不到。”季遥歌拒绝得不容置喙。
“你!”他收紧手臂,背上的蛛足跟着一动。
她还是那句话:“元还,让我帮你。”他固然qiáng大,可qiáng大并不意味着无敌,他同样也要面临各种不为人知的险境,“你我相识四百余年,不论有意无意,你都助我甚多。在你帮我之时,你是怎么想的?是将我视作你豢养的宠姬,还是仅仅因为……你这里有我?”
她的指尖点上他胸口。
元还不语,只听她又道:“我告诉你,你出于何原因帮我,我亦出于何原因帮你。”
是情爱也罢,是友情也罢,不都因为将彼此摆在心间?
他心中一震,道:“你会死。”
“修仙之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出手只为自己所选之道与值得的人事物,又有何可惧?”她淡道,目光却从眼前风雨飘摇的景象扫过,“你在这里经历恶斗,独战大能,不也差点死?”有什么区别呢?他也在为他们而战,否则又怎至被蛛皇反噬到这般田地?
他手臂再度收紧,将季遥歌拥到怀中紧抱,垂首埋进她颈间,霜发垂落,低沉的声音响起:“即便你会被我吞噬,因为我而死,数百年道行化为乌有,你也不在乎?”
“在乎的,但总有更加在乎的东西。”她笑吟吟开口,没有更多言语。
“好……”他埋在她颈间点头,笑意倾泄,似乎放下长久以来不曾想通的东西,“季遥歌,你的幽jīng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寻回,我要你完完整整地属于我,因为……我动心了。”
这场针锋相对的感情较量,他终究是输她一步,先她动心,可那又如何?修士寿元漫长,心志坚冷,道行越高就越难动心,可一旦动心动情,又有何理由抵抗拒绝。男女之爱,在他这里,与天道一般,不过顺其自然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