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个人是顾月卿,心性胆量非一般女子能及,自是未被吓到。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君凰便幽幽开口:“王妃,软榻上有些凉。”
顾月卿一懵,待反应过来,便觉他这般类似撒娇的语气有几分好笑。
谁又能想到,自来嗜血杀伐的摄政王殿下竟会有如此一面?
“嗯,我正准备起来给你寻张毯子。”
说着便掀开被子起身。
君凰依旧愣愣盯着她,半晌才不情不愿的道:“……王妃费心。”
顾月卿穿上鞋子,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将其打开,取出一张不薄不厚的毯子,拿着走向窗边软榻。
彼时君凰已好好躺着,顾月卿直接将毯子盖在他身上。
轻轻给他拉上,自动忽视他落在她身上那灼灼的目光。
“王妃。”
她掖着被子的手被他抓住,就这般紧握在手心。
顾月卿微微一僵,欲要将手挣脱开,却被他紧紧握住。
夜深人静,月光照耀下,院中的海棠花随夜风轻轻飞舞,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隐隐灼灼,彼此的面容看得不是十分真切,通常这般时候,人的某种情绪就会不自觉被放大。
顾月卿心思越发烦乱。
努力稳住心绪,道:“王爷可是还有事?”
“王妃,从前在天启,你父皇母后都是如何唤你的?”
忽见月光下,顾月卿的脸色有些僵硬,君凰忙道:“本王不是有意,王妃切莫生气。”
明知她最在意的便是她逝世的父母,他不该与她提及,只是……
“无妨,父皇母后离开人世之事,倾城在多年前便已接受。”她神色平静,语气无丝毫起伏。
却无端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哀伤。
君凰忽然很想抱一抱她,这般想着,他便这般做了。
直接坐起身,将她轻轻一拉便扣在怀里。
缓缓拍着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顾月卿也不知是受着这夜色的影响还是其他,总归心绪有些复杂,多年不知伤心为何物,此番竟是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有些难受。
她能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在眼眶中打转。
那年她六岁,宫中突然闯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能躲过皇宫重重守卫直接闯入母后的寝宫,那样小的她都知晓定是禁卫中出了jian细。
母后的随嫁嬷嬷趁乱将她藏到chuáng底下的暗柜中,她透过柜子打开的缝隙,见父皇一手揽着母后,一手提着剑与黑衣人打斗。
屋中的内侍宫婢以及将她藏起来的嬷嬷都已死在黑衣人剑下,霎时间,屋中血腥味弥漫,惨叫声连连。
父皇负了伤,母后身上也有剑伤。
双拳难敌四手,父皇纵是武功再好,也敌不过十多个高手的围攻,更况,那些黑衣人里还有一个武功与父皇不相上下之人。
母后的心口被刺中一剑,那一瞬,她险些尖叫出声,却见母后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母后朝她摇了摇头,就这般面对她断下气息。
她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遵循母后的意愿,总归难一刻她极是安静,不哭不闹。
她听到父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后便见父皇将母后缓缓放在地上,提着剑不要命的与黑衣人打斗。
黑衣人在他的剑下死了将近一半。
父皇也身受重伤。
许是担忧敌人发现她,父皇并未朝她的方向看过一眼,领头的黑衣人一剑刺中父皇胸腹时,她听到黑衣人道:“顾荆,你终究还是死在本王的手里。”
随后他便在父皇震惊的目光中拉下面巾……
是一张她极其熟悉的脸。
父皇的结拜兄长,天启国唯一的异姓王,林青乾。
与此同时,他旁边的一人也撤下面巾,“陛下,要怪就怪您一心只想安居一隅,没有逐鹿天下之心,让臣满腔抱负难以实现,既如此,臣便只好令觅明主。”
大将军,赵曾城。
原是两人联手,难怪父皇不敌。
父皇咽下气息那刻,她眼底除却恨意便再没有其他。
她没有流下一滴泪,并发誓此生必要让敌人生不如死。
是的,生不如死,如今她早已有将这些人除去的能力,但她不想让他们这么便宜就死去。
他们既是那么在乎皇权,她便将他们在乎的东西都夺回。
逐鹿天下?痴人说梦!
林青乾和赵曾城离开,丝毫不知屋中还有一人活着。
彼年她已住在倾城宫,那晚是恰巧赖在母后的寝宫不愿独自回去。
是以在他们离开母后的寝宫寻到倾城宫翻了个遍,依然未找到她。
趁着他们离开,她便从柜中爬出,一步一步走到父皇母后的石首旁,抬起小小的手将他们睁着的眼阖上,她便一步也不停留的往御书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