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心情那样执拗,那样qiáng烈,那样奋不顾身。
他当年下定决心修炼魔族心法,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师尊站在同样的地位上,才有胆量和底气将那一份多年心事说出口;后来二人决裂,无间无间深渊归来,洛冰河竟变本加厉。无论是魔界还是幻花宫,若是可能,甚至是整个修真界,他都要收入囊中,只要能因此抓住师尊的一角衣袖,让他无从离开,洛冰河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当师尊在埋骨岭与他相拥在一起时,在他耳边低声又真切地说的那些话,让洛冰河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多年以来,他一直将自己遭受的痛苦归罪于自己的不够qiáng大,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隐隐的发现,好像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自己即使不够qiáng,也还是有人愿意要自己的。
黑暗混沌的埋骨岭里,他们二人紧紧相拥着准备共赴huáng泉的时候,洛冰河也曾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是当初他不曾修魔就好了。
要是他当年没有接过那本魔族心法,现在的他可能还在清静峰上与师尊朝夕平凡相伴,或许等到有那么一日,再一起携手归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多年等待好不容易等来两心相贴的美好温存,却须臾就要失去了。
当年生死一瞬间的想法,老天果真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洛冰河心里的天平逐渐倾倒,后来梦魔果然多次试图入侵他的梦境,皆讪讪无功而返。
这一世他与梦魔的唯一的一次jiāo谈,还是在几年后双湖城的那场剥皮魔事故之后。
“小子狂妄,老夫不顾身份,多次欲与你在梦中来往,你都置之不理,不给老夫赔罪也罢了,竟有脸叫老夫去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造梦?!”
洛冰河不为所动,道:“前辈今日帮我这个忙,前辈日后若有所求,我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梦魔气得chuī胡子瞪眼睛,一团黑雾幻化不止:“这便是你求老夫的态度?”
洛冰河态度没有丝毫改变,道:“前辈不是也有求于我?既然都有所求,我何必要卑躬屈膝。”
梦魔哼了一身:“恭谦敬长,你那师父看着是个谦谦君子,教出来的徒弟着实和这四个字八杆子打不着,徒有虚名。”不顾洛冰河变冷的脸色,又道:“你这小子不简单。身上的修为不简单,心思更是不简单。我若是助了你,你再翻脸不认,又给老夫吃闭门羹,老夫又要找谁去说理?”
洛冰河微微一笑:“前辈要恢复肉身,非我不可,我要造梦,却还另有他法。前辈为什么不孤注一掷?”
那团翻滚的魔息凝滞了一瞬:“你怎么知道老夫要恢复肉身?”
洛冰河反问道:“前辈如今这样,难道还有别的所求吗?”
梦魔沉默了一会,终于叹道:“你让我给她造什么梦?”
洛冰河轻轻吸了一口气:“要她看一段之前不知道的往事。”
(六)
关于师尊那段从未与他提及的往事,上一世金兰城中秋海棠现身,洛冰河便立即在之后就探得知晓。
在映照往昔的梦境之中,洛冰河看着那个目光yīn狠,浑身染血的少年,突然觉得不真实。除了容貌外,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不。不可能。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
洛冰河看着那个手起刀落,浑身沐血在宅院里一路冲撞杀人的少年,立马就产生了这个近乎于直觉的想法。
一时间,居然没有震惊与心痛,只有深切的陌生。
但又怎会不是一个人?还记得上一世他刚来的那四年,师尊身上……的确是有眼前这人的影子在的。
洛冰河隐隐觉得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却又无从查起。
在和梦魔解释理由时,洛冰河道:“她是师尊的故人,我不杀她,却也不想让她继续纠缠陷害师尊。想来想去,不如让她自己看清真相,自生自灭。”
梦魔依他所言去做,在这之后,秋海棠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不见消息。
而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发展,令洛冰河无暇他顾。
算算时间,离魔族入侵的日子已经不远。这两年洛冰河查阅典籍,甚至借着取卷宗的机会偷偷进入过穹顶峰上的苍穹山藏书阁,终于查清嫿魍的来龙去脉,确定了嫿魍之目的确有解毒功效,上了百岁的嫿魍之眼,更是能解开诸如无可解这一类的罕世魔族奇毒。
之前他主动自荐去嫿魍寒湖检查结界,正是这个原因。
临行前,洛冰河轻轻推开竹舍的门,趁着无人,在昏睡几日还未醒的沈清秋额上轻轻一吻,心疼和不舍几乎要溢出心脏。
师尊醒来后看不见自己,定是要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