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秋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却觉得自己无法融入其中,只能清醒地看着每个人或笑或闹。于是索性带上喜福退出宴席,牵上照夜往清静的地方走去。
难得出来一趟,不用拘禁在那弹丸之地,夏明秋感觉到了自由的气息。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鼻间满是山林间的清洌之气,顿时觉得就连心肺好像都被这些空气涤荡干净了。
除了夏明秋之外,作为夏明秋的爱骑照夜自然也很难外出,因此也难掩开心,一路上这边闻闻那边嗅嗅,间或停下来吃口新鲜的青草,咀嚼几口复又往前。夏明秋难得放松,也不拘着它,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跟在它身边。
突然一只萤火虫闯入了视线,照夜见了也满是好奇,停下了吃草的动作动动耳朵甩甩尾巴,跟在了萤火虫的后面。
没走几步照夜就停了下来,夏明秋抬眼一看也不由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场景真的是太美了,月色下的小河边飞舞着成片的萤火虫,好似有人正在羽化成仙,散发着点点荧光。
照夜往前又走了几步,走到河边的草丛旁,甩了甩尾巴,哗啦一下,冒出了更多的萤火虫,那成片的萤火虫好像要用自己的萤火之辉来照亮整片天空似的用力地发着光。夏明秋看着这自然的造化不由露出笑容来。
松了缰绳,任由照夜自己活动,夏明秋找了块喜欢的地方席地而坐,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据说夏天才是萤火虫活动的时节,没想到这里竟然在秋天还藏着这么多萤火虫,简直像是神仙之地了。
“哎哟!”不远处突然传来痛呼声。夏明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陛下?”
“李爱卿?”
“微臣不知陛下在此,打扰陛下清净,微臣罪该万死。”
“无碍,刚刚发出痛呼的可是爱卿?”
“这····这正是微臣。”
“所为何事?”
“这···”李熠突然有点尴尬扭捏,“这,微臣见到这美景不由躺在地上睡着了,结果陛下爱骑刚刚吃草的时候竟然把微臣的头发给当草吃进了嘴里···”
夏明秋见李熠一脸尴尬,再看他乱掉的发髻和参差不齐的发尾,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直不起腰,眼角生泪。
李熠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有皇帝笑的这样放肆,一时也有些呆住了。因着这一笑,李熠突然发现眼前的皇帝也只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而已,论起自己来还要小两岁呢。再看眼前这红衣少年,肤色莹白,因着眼泪眼角泛红,被皎洁的月光一照,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让李熠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开口破坏这难得的美景。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人物ooc
夏明秋:寡人穿的这么好看,李熠竟然没看到太可惜了!(咬着袖子不开心!)
李熠:啊啊啊啊,陛下穿红衣真好看!看我看我看我!他一定是在找我!
夏明秋:头发被马当草吃了真是太搞笑了,尤其对象是平时一本正经的利益,哈哈哈哈哈
李熠:嘿嘿嘿,陛下笑的真好看,好想捏好想带回家
☆、第 29 章
可能是气氛刚好,也可能是时机正好,两人竟然像普通朋友一样聊起了天。
夏明秋说自己喜欢看丹青,喜欢话本,年幼时因为话本而向往变成一名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为此还认真努力地练习骑马射箭。除此之外,自己也喜欢做一些手工活,雕刻,篆刻等等。
李熠听了对小皇帝又有了些改观,原来皇帝不是像外界传的那么一无是处。
礼尚往来,李熠也讲起了自己。自己是商人家庭出生,家在岭洲的县城里有两三个铺面,大哥从小就无心学习,因此早早就跟在父亲后面学着打理生意。因此全家都将科举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十年寒窗,今朝圆梦。
这十多年,自己读书读诗读词,憧憬羡慕过很多人,或是因为他们的才华,或是因为他们的品德,或是因为他们洒脱不羁的性格。而自己资质平庸,枷锁太多,唯有心性之坚勉强可为一说。
“其实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对比你的真才实学,寡人才是真正的空架子。寡人知道大陈在先皇的手下开始再次焕发生机,但是尾大不掉,蠹虫太多,如若不除,总有一天大陈就如千里之堤,最后溃于蚁穴。寡人也想好好治理国家,奈何对于政事一窍不通,如果大皇兄能当皇帝就好了,寡人相信大皇兄才是有能力把大陈带上繁盛之路的人。”
说着,夏明秋不由低落下去,李熠见了,突然有些不忍,连忙在搜肠刮肚地想一些自己读过的游记中的趣事跟夏明秋聊起来。看到夏明秋的杏眼再次变得亮晶晶的时候,李熠突然感到一阵满足。
不知不觉间,夜就深了,月上中天,远处的篝火也不再明亮,喧哗声也变成了私语。夏明秋知道,该说再见了。真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毕竟今夜过了之后,自己又变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再想这样和李熠稀松平常的聊着天太难了。
秋狩持续七天。第二天晚上,夏明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次去往河边,没想到可以真的如愿见到了李熠。本想问问李熠礼物收到了吗?愿意跟自己携手同行吗?却因为羞怯,也因为胆怯而没有开口。夏明秋想着,今天还没准备好,明天吧,明天肯定说!结果再后来夏明秋晚上再去河边的时候,已经不会再见到李熠了。在河边坐到远处篝火熄灭也没有再见到。夏明秋想,李熠大概是不会再来了,然而心中老是有个声音唆使自己每晚都来坐坐,看看,直到夜深。可惜直到回京前夜,李熠也没有来过。那句话也始终没能够问出口。
回京的第三天,夏明秋还是没能把自己从遗憾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也因着都没再去翰林院。这天晚上,没抵住相思,夏明秋又在书房铺开宣纸准备画张李熠的小像。刚勾勒出李熠的轮廓,书房就被人猛的推开。夏明秋刚要生气的喊“放肆!”却看到夏明清攥着一张纸,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夏明秋看到他面色不善,被吓地忘记了生气,只提笔呆在那里。
“请陛下恕罪,微臣有要事上奏,还请陛下挥退左右。”
其实看夏明清这一脸怒气压都压不住的样子,夏明秋一点都不想挥退左右,反而想喊护驾。然迫于夏明清的淫威,也为了不让自己跌份儿,强忍住冲动,让喜福和左右都退出了书房。
“我想问陛下可见过这幅画!”夏明清强忍着怒气把画展开在书案上。
当画纸展现在眼前时,夏明秋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头一棒,脑袋都有些发晕,这幅画自己当然见过,还很眼熟···这分明是自己画的,可是不对,自己画的都被自己收入画筒放在画缸里!而且自己刚刚看了一下分明一个不少!
“这···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是不可能画的是李传胪,还是这幅画不可能流到外面去?陛下知道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大陈皇帝喜欢李传胪的事已经人尽皆知,简直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你让皇家的脸面何在?”
“我····”夏明秋心里乱的很,天地间好像只能听到自己怦怦怦地急促而不规则的心跳。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明明每个环节自己都在谨小慎微了。
“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本就不稳,周围强敌环伺,那些个皇子和手握重权的大臣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眼见收网在即,陛下出了这种事,是想让先皇的心血毁于一旦,让大陈倾覆于此吗?!”
夏明清每一句话都像一个重锤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只把自己砸的眼冒金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本能地否认“我···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陛下此时是在干什么?是收集归纳那些蠹虫的罪证还是在画着李传胪的像!”
夏明秋猛地抬起头来,一接触到夏明清那恨铁不成钢的冰冷眼神又一下子把头低下,不由自主抠起桌上的羊毛毡。夏明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喜欢个人,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就已经和家国天下的安危扯上了关系。明明自己已经努力地在按照先皇和大皇兄的要求来做了,努力地收集归纳资料,努力地当一个无能且不会祸害朝政的皇帝了,也因此被迫和母后分开····自己真的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自己知道男子和男子相恋不太融于世,但是自己也是暗中进行,并没有大张旗鼓,就连画像送礼物都避开旁人,为什么自己做个皇帝却要这么窝囊。想到此间种种,夏明秋感到一阵心酸,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可夏明清还在自己对面,夏明秋还不想让泪水落下来,让大皇兄看到一个更加狼狈不堪的自己,于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不敢眨动一下,生怕泪水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