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敛月看娘亲突然没了声,抬头去看她:“娘亲?”
台上的说书人道:“这卧风听雨、冰清玉洁的少女沾染了俗世,便丢了那灵气。追寻少女十载的少年郎就在成婚后的第一日便——失了兴致。”
这句结尾的话恰好停在两人视线对视之后。
悲惨结局大煞风景,但白京荷却没忍住,边哭边“噗嗤”一声笑了,偏过头捂住自己的眉眼。
元封上楼喊了一声“夫人好”便一把抱起敛月便往楼外走。
徐俨初走上来,站在离她两步处看着她。
“自打遇见你我就沾染了俗世,没有半分灵气,成日里与银子纠纠缠缠,当真是委屈你呀。”白京荷笑道。
“夫人方才打了瞌睡,没听着前头的话。他道:‘少女心心念念了多年的白衣书生终于功成名就,上了京,学了些花言诡辩,步步高升。但是嫁给书生的少女却认不得了他。’是我委屈夫人了。”
☆、相思
白京荷笑得眼泪都流进了口中,“你……你的女儿长得好看吧,都说像我。”
“哪来的都说?除了白露和石头,谁还见过我?”
“是,像你。尤其像你的心思,无人从她那里讨得半分好!”
徐俨初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挠她的手心,道:“想你太入骨,目及所处都是你。床前的灯烛是你,被褥也是你。”
白京荷咬住他的手背,“我眼睛还没瞎,看啥就是啥。”
“不解风情!”徐俨初覆上她的唇,解了数百个日夜中一蜉蝣相思。
白露和石头远远便看到白京荷被一人背回来,忙奔过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看到背着白京荷的人是徐俨初,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白露哭哭啼啼地咧着嘴笑,从元封手中牵过敛月的手。
“你要先去看看你父母么?”白京荷趴在他背上,指了指前方,“再走一会有个分岔口,朝南就到你父母那儿了。”
徐俨初脚步突然停了停,摇头道:“敛月困了,先带她回去。”
白京荷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有事瞒着我!”她看徐俨初没吭声,继续道:“你背的是我,白露牵着敛月呢。你我回不回去和你女儿睡不睡觉有什么关系?”
徐俨初没理会她,偏头道:“‘你女儿’?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我不管,你来了就不是我女儿了。天天看着她,烦都烦死了。”
徐俨初知道只要自己一打岔,原本的话题就会被白京荷忘得一干二净。
她果真没再去计较徐俨初为何不先去他父母那儿磕头尽孝,反倒开始以“你女儿”为主语控诉敛月的种种恶行。
徐俨初每次都能从自己女儿的“恶行”中找到值得赞扬的点,白京荷也就没再自讨没趣了。
走到山洞前,徐俨初将她放下来,“雅致。为人母了之后倒是阳春白雪了。”
白京荷推开用各色鲜花缠绕了一圈的院门,一副求继续夸的表情,“怎么样不错吧。”
白露识相地带着敛月下去睡午觉。
石头十分乐意地以东道主的身份带着元封在山上参观。
白京荷替他掀开用藤条做成的帘子,道:“这是我的寝卧,坐北朝南,气温宜人。棒不棒?”
话音刚落,徐俨初将人抱到铺着深紫色被褥的石床上。
“很好。”
白京荷伸手去脱他的外衣。
直至褪了里衫,四五出黑褐色的伤疤融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京城情况……”
徐俨初刚开口却被白京荷打断,“你不必说,你活着便好……真的,就算你缺胳膊少腿,但还是留着一口气,我都很知足了。”
徐俨初一层一层褪了她的衣衫,取下她发间的玉簪,笑道:“如今我既完好无损,也尊为一国之君,夫人有没有轻松许多?”
“早就听说新皇帝不沾女色,兢兢业业放在国事上。还传言新皇帝是个年过半百的早已不举的老头,还未将妻儿接到宫中。”
“这几句话中,只有‘年过半百’和‘不举’情况不实,其他属实。”徐俨初用手捂住她不停看着自己满身伤疤的上身的双眸。
“万一呢?”白京荷笑成一团,蜷缩着身子去推开他急躁的双手。
“嗯,”徐俨初轻声道:“那我试试看。”
白京荷一连十几个月,一边百般躲着京城的任何消息,一边又竖着耳朵听任何说到徐俨初的事情。
但是关于徐俨初的事情少之又少,只知道他写了血书最后血尽人亡。
虽然每每听及此都会心悸片刻,但白京荷是不信的。因为那日自己留在天牢中了一颗弄老的药丸。
关于新皇帝的传闻便有很多。说他是魔是妖是鬼,传来传去最后都成了荒诞的怪志。
但直觉告诉白京荷着他人口中的非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孩子他爸。
醒来的时候已经夜黑了。白京荷摸了摸早已没了温度的被褥,惊坐起来,仿佛刚才都是一场梦。
直到看到自己胸口处的几处红点,这才宽下心来。
她裹好衣衫往外走,顺着小道往下走。
果然在墓碑处看到了徐俨初,于是躲在一颗大树后边等着他。
“初儿谢过爹……大伯大姨的养育之恩。初儿虽一出生就被父亲母亲送走,但孩童几年,过得甚是舒心。如今大仇得报,还望大伯大姨安心。”
白京荷捂住嘴克制自己发声,想起了之前弄老的一句话。
“不过,初儿……”徐俨初的声音有些呜咽,“初儿二十多年来都处在肮脏的阴谋之中,挺可怜的。”
白京荷踩到了一片枯叶,发出声响。
“谁?”徐俨初侧头喊了一声。
“夫……夫君,是我。”白京荷从树后面走出来,朝他跑过去。
徐俨初的声音顿时柔和了下来,将人搂在怀中,“你怎么来了?”
“醒来了,看你不在。”
“嗯。晚上还有些凉,我们回去吧。”
走到半道上,白京荷从他怀中钻出来,踮脚搂过他的脖子,安慰道:“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啊,你有我,有敛月,之后还会有什么艳阳啊、繁星啊,你烦都烦不过来呢。”
徐俨初皱眉:“若我从前不曾指定‘敛月’这个名,你会给取什么?”
“团子,粽子,青团……啥都可以啊。好听又美味。”白京荷舔了舔唇。
“那艳阳和繁星这两个名字已超出你才能之外。”
白京荷伸手推他,“你跟你臣子是不是也这样讲话?骂人的时候贴心地修剪了刺、涂上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徐俨初倒也认真的回想了片刻,“他们才德兼备,自然不用我拐弯抹角责问。”
受到侮辱的白京荷气得胸前起伏不断,掉头走掉。
.
白京荷跟着徐俨初回了京城。
收拾行装的时候,徐俨初又专程给她买了几辆马车。
等到还剩下最后一辆马车的时候,徐俨初道:“走吧。”
白京荷道:“稍等片刻。”
石头开始朝最后一辆马车里搬运木箱子。箱子各个大小一般,石头却费力得很,搬得满头大汗。
徐俨初骑在马上看着正站在一旁指挥的白京荷,问道:“金子还是银子?”
白京荷回头道:“看石头模样你说是金子还是银子?”
“啊,”徐俨初轻声道:“富可敌国。”
“感觉自己正在被警告。”
“充归国库。”
“你敢!”白京荷威胁道。
敛月一大早看到元封牵来一匹马,便嚷嚷着喊要“骑马马”,白京荷苦口婆心地跟她解释骑马很危险之后,徐俨初却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翻身上了马。
此时敛月从徐俨初怀中钻了出来,问道:“娘亲,你这么有钱啊?”随后她嘟嘟嘴,“那为什么要让京荷穿去年的衣服,小得都能看到月月的肚皮啦!”
白京荷走过去,伸手揉着她的脸颊,道:“你是走在时尚前沿的,宝贝儿。”
敛月仰头委屈地看着徐俨初,软糯糯地喊了声“爹爹”,便在他胸前乱蹭。
“爹爹的银子金子都是你的,你娘亲的……不归我管。”
敛月有些怀疑,“刽子手的钱钱有很多么?”
徐俨初半眯着眼看向白京荷。
然而白京荷早在敛月说出前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溜到了石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