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准备动手却被石头一拳挥过去,腾空而起,穿过无数张桌椅,直到撞上了墙才停了下来。
白京荷:“……”
其他人:“……”
背脊撞在墙上疼得哭爹喊娘的小厮:“???”
那边正在扒着算盘“噔噔”响的掌柜这才抬头大叫:“哎呦!可不能在我这儿打架!”
掌柜绕过桌台赶紧跑过来,冷声质问石头:“怎么回事?”
“他打客人,我打他。”石头指了指白京荷,又指了指摔到地上爬不起来的小厮。
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掌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白京荷,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看她,不像是来喝酒的。于是没好气的问道:“他为何要打你啊?”
潜台词便是——要不是你有错在先,我的小厮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白京荷掏出钱袋子,将两锭银子放在手中抛起又接着,最后又丢到地上,“银子太重哎呦硌得我手疼。”
掌柜眼前一亮,忙拉下扬起的眼尾,眯眼笑道:“大人见谅!大人就是要星星月亮,小人也去给你送来!”边说边俯身去捡起溜到人群脚下的银锭子,还拿在手里掂量了会。
“买他够么?”白京荷指指石头。
“这……”掌柜有些诧异,眼神在白京荷和石头之间打转。
“我问你话呢?”白京荷现在心情十分不太好。之前还为周围这一群仗势欺人、欺负弱小的人在战事上有所惋惜和怜悯,现在巴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送到前线,去让他们瞅瞅莫侯渊的残暴。
“够了够了!买两个都不成问题!”
周围一群人堆着白京荷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但是看她的架势,又不敢惹。就怕是朝廷派下来的某位大人物。
石头呆呆地看了白京荷半晌,才下弯着嘴角委屈道:“郎君买我……我妹妹怎么活?”
看白京荷闻言有些疑惑,掌柜忙解释道:“石头还有一个妹妹,在后面厨房打杂。”
她朝石头看了一眼,垂眼又看到用大拇指不停掐着食指的右手,对掌柜道:“我都带走,没问题吧掌柜的?”
掌柜“嘿嘿”一笑,将那两锭银子揣进口袋,“郎君随意,随意!”
说罢,他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又继续讨好道:“我给郎君来一坛上好的竹叶青送上包房,你看如何?”
“我看可以。”
白京荷表示满意地点头,收起了钱袋子。
她突然想到自己此时若是拿着徐俨初那个装满着碎银子的钱袋子,将碎银子扔到地上岂不是得不自量力,让各位看官笑掉大牙?
于是她决定教一下徐俨初装大款行走江湖的各种姿势了。
敲定了之后才意识道两人已经口头分手了。心口又开始有点闷,方才拿银子装气势的快感又淡了些。
——算了。
掌柜时时刻刻都在细察着眼前这位看架势好像惹不起的郎君,突然看她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顿时慌了半分,立马又招呼来另外一个小厮,道:“将这位大人请到二楼包间,把绿叶也送到包房去。”
被招呼过来的小厮对着白京荷躬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朝石头道:“跟我上去吧。”
石头应该是对自己身份的转变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朝小厮道:“他……我招呼带上去,我来。”
白京荷回过身,耐心道:“你跟着我,我是客人,你也是客人,你妹妹也是客人。现在没人敢骂你打你,没人要你干活。明白?”
单是看石头相貌,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大骨架、栉风沐雨日晒霜打的粗糙皮肤,怎看都无法联系到十几岁的年龄上。
他挠了挠头,歪扭的杂眉皱成一条线,似懂非懂,随后又点点头。
“你和你妹妹跟着我,不用天天干活,天天还有肉吃。”她又解释了一遍。
在前面领路的小厮笑盈盈露着牙花看着白京荷,道:“大人,你看小人怎么样?”
“你啊,”白京荷上下打量他一番:“手脚都在,脑袋灵光,若不贪吃懒睡,怎么着都能顺水的活下去。我庙小,你高看了。”
小厮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大人哪里的话。小人实话实说,这应承吧来往的富商虽多,却也不是大手大脚之人。这冒着风险在这边陲做交易,不宜露富不宜惹事。大人出手阔绰,小人建议还是小心为妙,以免被心怀不轨之人惦记着。”
“谢了!”白京荷又拿出一锭银子扔到他手上,“小兄弟,你叫什么名?”
小厮接过来死死地拽在手中。平常顶多收些碎银子,此时握着比平常沉十几倍的光滑的银锭子,连说话也说得不太利索,看白京荷的眼光又敬了几分,“小人叫榆木,让大人见……见笑了!”
白京荷点点头,“行啊,石头、榆木,你们掌柜给你们一块儿取得名字?”
“嘿嘿,大人别具慧眼。”
“那个被石头打到墙上的精瘦小子叫甚?”
“大人问的是那个呆瓜?”
“嗯,他叫什么?”白京荷又问。
“呆瓜啊。”
“……哦。”
白京荷思索若是在同类词里面找一个女性化的词语来给石头的妹妹取名,会是什么呢?
榆木将他们两人带到包房中,还端来了几碟小菜。又从竹箸桶中拿出一双木箸双手捧给白京荷。
“榆木啊,你帮我办件事。”白京荷接过来,面色有些凝重。
“大人尽管吩咐就是了,山刀火海的小人都去!”
“麻烦你去帮我把四海钱庄的老板给请过来。”
“这……”榆木听到此,不禁面露难色。可是自己已经大放厥词了,断然是不可拒绝的,于是接着道:“不是小人不去请,是请不起啊。这四海钱庄的巫老板别说是请过来了,就算大人亲自去拜访,也未必见得到的。”
“噢?照你这么说,若不是那郡守司马合也还得亲自拜会了?”
榆木瞧她说“司马合”三个大字也面不改色,更觉得她来历匪浅,道:“这郡守大人和巫老板未有过往来,小人也不知……”
“算了……”白京荷打断他:“四海钱庄离这儿多远?”
榆木这才沉下心来道:“不远不远,就隔着一条街。若是大人找巫老板有急事,小人现在就可以带大人过去。不过……见不见得上小人可说不准了……”说到最后也没了底气。
白京荷道:“也好。”转头看向石头:“待会你妹妹来了,你,还有你妹妹,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好么?”
石头闻言过了半晌才点点头,“什么时候……等你到……”
白京荷本想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奈何踮脚也够不着,只好停在半道上拍拍他的胳膊,“不会让你们久等的。”
“好。”石头这才宽下心来,去帮忙推开屏风。
白京荷下楼看其余人等依旧买醉言欢,方才的一场闹剧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依旧有人目光一直随着白京荷从下楼到酒肆门口。
她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想徐俨初在便高枕无忧了,没钱也不会被人欺。此时砸钱不被欺,却遭了那么多人记。
于是默念一首东坡祖爷爷的一首诗聊以慰藉。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钱庄算是行商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倒是给白京荷带来了许多方便。比如此刻没钱了,便可以靠着某种关系去找钱庄拿一些救急。
此时日头偏西,钱庄快要锁店了。小厮正准备清点东西准备关门,结果被一人给按住大门。
“你谁啊?瞅不见我这要关门了么?明日再来!”小厮没好气地一把打掉榆木的手。
“我家大人要见你家主子,速速请来!”榆木狐假虎威了一次,只觉得神清气爽。
小厮绕过榆木朝白京荷瞥了一眼,看他长得羸弱不禁风,又看回榆木,“口气倒不小。我家主子你说要见就能见?真是笑话!应承里头,谁人不知我家……”
白京荷懒得听他废话,一脚将阖了一半的门踢开,径直往里面走去。
“打扰了,你把此物交给你家老板。”白京荷先兵后礼,掏出那块李翊之留给自己的玉牌。
那小厮倒也有几分眼色,看着块玉牌白璧无瑕、雕纹细致,半声也不敢吭,接过来恭敬道:“大人先坐,请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