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要求的——得打赢神辕堂的黑奴!那黑奴长得,啧啧,就夫人这小身板,估计得顶五个。”
“可以带人不?我夫君打赢了,我能和夫君一同进去么?”
“自然是可以的咯。”
月灵摇头劝道:“徐大人金贵之躯,若不敌那黑奴可坏了战事!”
白京荷点头,这一战至关重要,甚至为以后大楚北进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断不可为这个不知什么来头的玉石舍本逐末。
又闲聊了一些这位传说中如高岭之花清高的少堂主的事迹。听闻北越公主数次相邀却闭门不见,只道:“有缘再会。”听闻他出街都会有数十人相护,不可靠近。
白京荷决定若是有缘相会,定双手奉上袈裟与木鱼,祝他早日飞升。
闲聊圈散了过后,白京荷叫上如意,准备趁今日暴风渐小去街上转一圈打探些情况。结果刚走到郡守府前,便听到一个守卫对另一个守卫道:“听闻北越换将领了,竟然换成了一介文官的小儿子。”
另一个守卫“嘿”了一声,“那岂不是不战而胜了嘛哈哈哈……”
白京荷心中“咯噔”一沉,快步跑过去抓住那人的衣袖问道:“换成了谁?”
被突然抓住衣袖的侍卫刚准备破口大骂,结果看到来人是白京荷急忙行礼:“见过徐夫……”
还没说完,白京荷又急声询问了一遍。
守卫愣了一下,接着道:“叫莫侯什么……什么……对!莫侯渊!”
白京荷没站稳,往后倒退几步。
一旁的如意见状赶忙将她扶稳,焦急问道:“夫人可是哪儿不舒服?”
然而白京荷此时神识不清,眼神涣散也不知在看何处,一把推开她往房中跑去。
两守卫深感莫名其妙,相互对视一眼。不知这位从京城来的徐夫人为何听到连他们都不知的莫侯渊吓得魂不守舍。
如意赶忙边唤着“夫人”边随着她跑过去。
白京荷一回到房中便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装在包袱中。
“如意,你去叫郎君回来!快!”
“哎?”
白京荷将她推到房外,严厉呵斥道:“快!”
徐俨初刚踏进院门便看到眉头紧锁的白京荷,问道:“何事?”
她沉了一口气,让如意先退下了。又将徐俨初拉近屋内,阖上门便问道:“这一战输了如何?”
徐俨初冷声道:“不会。刚听府前的守卫说你听到北越战前换将的消息便慌了神?”
“是莫侯渊?”
“战前换将乃大忌。”徐俨初眼中有一丝的不屑。
白京荷没有办法向他说明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跟没法说明这个年少将领乃天纵奇才,就连甘汝这个一辈子没有败绩的老将都对其不吝夸辞,称其为“雪狼之首”。
莫侯渊本应该在几年后被拜为上将军,与徐俨初在应承之北交战一年。在那一年的前半年,大楚处于劣势,受制于人。尔后徐俨初出了一招反间计逆转了局势。
若是此刻莫侯渊提前拜为上将,那那块浮着龙纹的玉石则暗示着另一种天下格局的改变。
虽不知此时的莫侯渊如何,但白京荷敢肯定这一战若抵死苦战,那必将血流漂杵,暗无天日,甚至会葬送了应承百里之地。
十万将士。
还管它什么龙纹天降之玉。
“求和吧。投降吧。”白京荷已经由方才的慌乱变为寡淡,深知自己所说的是多么无色无力。
“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按军律当斩首示众!”徐俨初扬声呵斥道。
“你斩吧,你斩了我也要说!”
“原因。”他压抑住怒气。
“你们打不过莫侯渊的。”
徐俨初挑眉:“你认识?”
“认识。所以我才知此战必败。”
“那又如何?挥师北上,再因你的一句无甚根据的话再投降于北越?”
白京荷沉默。
“家国之事,容不得你来置喙。”徐俨初愠怒的神色呼之欲出。
“但我还是得说。莫侯渊血性正盛,必要捉拿将领,甚至包括作为军师夫人的我。”白京荷看到他紧握的拳头,继续道:“还战么?”
徐俨初抿嘴,“战。”
“好。”
徐俨初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包裹,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她,“你又要走?你走哪去?”
白京荷觉得昨晚所有的温情脉脉都在自己谓自己编造的梦境,就像是从前看书时候,不断地为书中的白京荷去编织徐俨初虽极少关切、但心中其实倾慕于她的谎言。
他的眼神清冷如高山之顶,白雪皑皑直串云霄,俯瞰众生百世。
若是醉酒后的徐俨初一丝安全感都无,那此时清醒的他的眼神,冷漠得像是可踏万人之尸去换至高权柄之人。
渐渐与书中的徐俨初重合。
白京荷心尖有些颤抖。
“你保重。”白京荷突感一股热气窜到鼻尖,嗓子眼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拎起包袱准备往外走。
“既然……”徐俨初突然道。白京荷闻言驻足偏头看他。
“既然你不信……我,我派人将你送回京城。或是……你的家乡。”
“不用了,就此别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请隔空打我吧(捂头)
☆、崩裂
徐俨初冷笑几声,“无根无据无来无历,你倒是先挫了我的士气。若说你不是北越的细作,我倒是都有些不置信了。”
说罢,他转眼看她挎在身侧的包袱,“我就不明白了,这世间怎会有和白京荷一模一样的人呢。既然来无影,也可去无踪。若不是细作,那……哪怕是……哪怕是和我有一丁点患难之谊,也不会在此时选择收起行囊逃走。”
白京荷放在门框边的手闻言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没敢转身。
“当初随军而来的是你。仓惶要走的也是你。你当真除了追求黄白之物,再没有一丝感情?于我?于白家?于徐府?于大楚?”徐俨初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她看到的是应承之后的疮痍、黄沙埋尸。
他看到的是不可退避的争意。
“你选择战,我劝你退。既然你不退,那我应该上阵杀敌么?”白京荷从来都只是在剧中看百年之前、甚至千年之前的成山的尸身和血注的沙场。
苍茫、无助。
可依旧日夜交替,风干了尸身,葬于他乡。
“你从来不信我。”
白京荷转身哭吼:“信你什么!信你将这场战役作为垫脚石好在朝堂之上鹤立鸡群?信你打着为你家人复仇的名号去搅动天下大乱?”
徐俨初似踱步地朝她走去,再离她吐息之处停下,看着从她眼角处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闷声道:“若你如此看我,那你便走吧。你本就不是白家人,若是有命回京,岳父那边我自会负荆请罪。”
他说罢,绕过她推开门朝外走去。
他抬脚准备下台阶,又收了回来朝她偏头道。
“这些年,左相那群人无时无刻不在寻我。他们怕,怕我悄无声息地朝他们复仇。”
“白京荷也是,小心翼翼与我相处,也怕我向她报复。”
“如今连你都这么看我了,那我若不搅动这天下岂不是负了你这般美意?”
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亦邪亦正,亦悲亦漠。
继而走下去,快步消失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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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京荷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将自己扔在应承万千百姓中便感到恐惧;若是站在这个世界之外,用所知的去判断形势,又觉得事不关己,理应作壁上观。
她现在脑海中太乱。
从前的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索性心比天大,遇事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困难烦恼都不叫事儿,大不了杠着命往前奔,总有解决的那一刻。若是一不小心撞上了死路,也会磕破头皮闯过去。
可是为何自己知道了前路是死路,还没走到那一刻便开始退缩了呢?
她的双脚跟灌了铅一般走得吃力,出了府便漫无目的的乱逛。
“徐夫人,好巧。”
白京荷心不在焉没有听到依旧双眼涣散地往前走。
“京荷!”那人又提高音调唤了一声。
白京荷这才回头看过去。
李翊之朝他走来,看了看她肩上的包袱,不解道:“京荷你……”
“哦,没事我出来逛逛。告辞。”白京荷有气无力地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李翊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