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云欲休的声音阴恻恻地从骨腔里飘出来,带着赤.裸裸的讥讽。
下一瞬间,他的身形在阿离眼中变成了一道黑白相间的残影,残影之上,黑光烁烁的长剑异常灼目。
只见那长剑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正正劈进了剩下的三个执侍中间。
三人被迫散开,泯风的声音低沉稳重:“当心,他打算玉石俱焚!不要与他硬拼,只要防着他逃走就是了!没了本命源气,他撑不了太久!”
“呵……”云欲休的冷笑声被海风吹得零零碎碎,飘荡在四处。
三人各显神通,其中一人引动天地间的土属性灵力,“吭吭吭”筑起了遮天蔽日的高墙,夯实到极致的土灵力已不再像是土了,而是像金属一般反射出淡淡的寒冷光泽。
执侍中有一人是女子,她平抬双臂,大蓬灵火从她手掌上涌出来,点燃了土墙内的空气,将四周的土墙炙烤出了瓷一般的质地和色泽。灵火环在墙壁上,像巨蟒一般,冲着被困在正中的云欲休吐出了火信子。
泯风属性是金,全力施为之下,整片天地之间仿佛处处充斥着金属寒芒,吸入肺腑的空气像针一般,刺得五脏六腑生疼。很显然,一旦体内积蓄了足够的金灵力,他便可以操纵它们发动杀招!
阿离胸腔中刺痛得厉害,被迫现出神魔身,尽量屏住呼吸,守在玉琳琅的尸身前。
三个执侍的身影隐入眼花缭乱的技能后面。青年执侍的前车之鉴过于惨痛,以致于他们明知云欲休已是穷途末路,却不敢再心存半分大意。
失去本命源气,就会丧失一切防御,而且后继无力,撑不了太久。只要用大范围的术法不断消耗云欲休所存不多的灵力与体力,很快就可以将他逼上绝路。
三个执侍相识多年,早已默契十足。
三个人齐齐化为残影,高.耸入云的巨壁中,只见四道残影在熊熊烈火间穿梭,云欲休偶尔发起的攻击,总会被那三个人共同出手化去。
圣君级别的战斗阿离根本看不懂,但时不时她就会听到战场之中传出骨骼断裂的碎响。
三个执侍都有本命源气防身,在击破他们的本命源气前不可能伤得到筋骨,至多便是被反震之力冲击得口吐鲜血。
所以受伤的人是云欲休。
阿离的毛毛全部紧紧贴在了身上,整只鸟看起来瘦了好大一圈。
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已经好些日子了,这是她头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她听到小小的心脏地胸腔里怦怦乱跳,浑身的血液都“呼呼”地奔腾着,身上每一根毛毛都僵硬地绷紧。
骨骼断裂的碎响一声接一声。
云欲休的狂笑声支离破碎。
“怎么?没力气了?再使点劲啊!”他还在叫嚣。
阿离不停地用脚爪刨着地上的沙土,心中纷乱如麻。
“铮——”
半空,忽然传来一声铮鸣。
金属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定睛一看,只见一柄纯白色的巨剑刺穿云欲休的胸骨,把他钉在了巨壁上。
他的双臂都骨折了,艰难地扭出一个怪异的形状,握住剑刃往外拔,口中仍在放肆地大笑。
“总算按捺不住了么,隐侍。”
三道人影稳稳地悬在他对面,侧翼,一道青烟般淡渺的影子悬浮在半空,身体跟随着被火浪淹没的空气上下浮动。
八大执侍中,有一个人最为神秘莫测,实力亦是最强。外界称他为隐侍,也有人说这个执侍根本不存在,只是大圣君偶尔亲自出手时,不方面叫人知晓,所以冠上这么个名号。
由此可见,隐侍实力之强,远远超过了其他执侍。
泯风让这方天地间布满金属寒芒,竟是为了替隐侍掩饰杀招!
“君上那里胜负已分。你们,便先行一步,黄泉路上,记得等等帝无神。”隐侍的声音幽幽飘出来,是个女人。
“纯阴之体。”云欲休怪笑着,一点一点把钉住自己的巨剑拔了出来。
这把灵剑斩断了好几根肋骨,深深嵌入巨壁中,抽.动时,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阿离挥动着小翅膀,吃力地飞起来。
她还不能借助空气的浮力,就像刚刚学会游泳的人一样,挣扎着可以扑腾出几米,力气用尽就沉了。
她用力蹬动小脚杆,扑扇小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向云欲休。
就在即将力竭坠落的那一刻,她终于一口叼住了他的衣角,整只鸟悬挂在半空中。
他的身边,火势比地面凶猛百倍,阿离感觉到自己的喙和爪一阵阵发干变脆。
她用力挺起身子,用脚爪钩住他的衣裳往上爬。
淡青色衣裳的隐侍抬起一只手。
只见即将被云欲休抽离体外的巨剑嘤嗡颤动,忽然,剑刃往上重重一撩!
“咔啦啦啦——”
云欲休自胸腔至肩膀,被一剑破开!
他的身体重重坠向下方的火海。
“啾!”
他摊开了双臂和腿骨,安然坠落,脸上笑意丝毫不减。
忽然目光一凝,他侧着扬起了半副骨架,一把抓住阿离,将她抛向地面。
“好好待着别乱跑!”他的声音漏着风。
那股力道又凶猛又温柔,阿离回过神时,身体已落在了玉琳琅的肚皮上。
云欲休则直直坠入火海!
“啾!啾!休——”
阿离浑身颤抖。她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一股狂暴的能量在疯狂涌动,眼眶烫得好像要冒火。
青衣隐侍一掠而下,扑入火海。
很快,金属斩断骨骼的脆响一声接一声传出来。
她似乎还用脚踩断了好几根骨头。
终于,一声奇怪的“噗嗤”刺响之后,所有的响动都停止了。
火海外的三个执侍对视一眼,收起了术法。
青衣隐侍缓缓踏着焦土走出来,手中提着一把细长的薄刃剑,剑尖上穿着一枚仍在跳动的心脏。
每跳一下,都会有带着黑色玄水的血液顺着剑身的血槽流下来。
离开心室后,玄水像烟雾一般飘散了,只有一行新鲜的血串滴落在漆黑的土地上。
死、死了?
云欲休死了?
他怎么会死了?能杀他的男女主都不在了呀!他怎么会死了?
阿离呆呆地望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她的目光掠过隐侍,落到焦土堆上。
云欲休的黑色斗篷软叭叭地躺在那里,四下散落着零乱的白骨。
青衣隐侍挽起一个剑花,只听“噗叽”一声,那枚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
‘还有元魂!’阿离不甘地想,‘只要元魂还在……只要元魂还在……’
“那你又能怎么样呢?小东西。”青衣隐侍在阿离面前站定。
阿离仰起脑袋,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声音带着残酷的笑意:“魔尊的元魂在这里。”
她扬起一只手,青色的广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
掌心里,无数玲珑剔透的小飞剑正不断地刺入一团纯黑的光晕里。
阿离的视线一触到那团暗光,心脏便重重地抽搐起来。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云欲休的元魂!
“魔尊作恶多端,本座今日便让他饱尝万剑穿心之苦,然后才会凄惨地死去。”
泯风踏前一步,抱拳道:“隐侍大人!夜长梦多!”
阿离的小心脏怦怦直跳,恨不得把这个多嘴的泯风撞出满头包。
“呵呵呵呵……”青衣执侍仿佛能读懂阿离的想法,她残忍地笑起来,“小东西,你以为拖时间有用么?这个世间,已没有任何人救得了魔尊,每拖上一刻,他的痛苦就会增加成千上万倍!他早就在一心求死,可惜,生死已经由不得他了。”
她轻轻摇晃着那只手,便见那无数透明小剑一下一下刺入黑色光团,每一剑都会勾出一缕微光来,就像从一个人身上活生生地撕扯下一条条皮肉。元魂不会昏迷,对疼痛的感受比肉身要清晰千万倍!
云欲休他……
阿离钻进衣裳里,恢复了人身。
“不要再折磨他了!”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支离破碎,“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上,杀了他也就是了!”
“呵,呵呵……”青衣隐侍的面容朦胧模糊,“我的兄长不过就是喜欢活吃妖魔而已,妖魔生而下.贱,怎样死都不为过!可他又做了什么?呵,他把兄长的元魂禁锢在躯体之中,驱使那些肮脏卑贱的妖魔,一口一口,把我兄长吃成了一副白骨……你觉得,我今天能舍得让他轻易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