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提起笔:“你怎么来了?”
她只粗略的扫了了一眼便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含笑看他:“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空气中安静了一秒,他神情无措,急急忙忙的提起笔,想要写些什么。
流玥看着他的动作,无奈的抿了抿唇,用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制止了他的动作:“我是在开玩笑的。”
他又作势握着手中的笔要写下去。
流玥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要写“男女有别,主仆有别,这种玩笑不可以乱开...”,诸如此类的话语云云,她的耳朵都听的要起茧子了。
☆、番外一 下
“流觞...”她开口唤了他一声。
他怔了怔,抬起头看她,她脸上带着笑,脸色还有点苍白,这些没有见的日子,她瘦了,下巴都尖了。
他的心尖忍不住疼了那么一瞬,敛下眸子藏住了那些复杂的情绪,再抬眼的时候眼里那些情绪仿佛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嘴角轻轻扯了一个笑出来,再次落了笔:“流玥,听闻你要成亲了?”
“对。”看到了他写的东西,流玥眼睛里忍不住闪过了一丝亮光,语气轻快了起来。
“希望你成亲之后每日过得开心。”他眼睛里的笑意里写满了真诚。
“流觞...你知道吗?”
“什么?”
“流觞...我喜欢你。”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流玥,你是主,我是仆,万万不可开这种玩笑。”
流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流觞,他的脸上写满了惶恐,就像如雪所说的那样,他害怕她的喜欢...她的喜欢于他是负担。
那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彻底放下了心。
放手吧,流玥。
拿的起理应放的下才对啊。
“流觞...我刚刚的确是在开玩笑。”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有些舍不得你。你想啊,等到我成亲了...你就是一个人了,你以后一个人了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话语就越发的轻了起来,得不到他的回应,她就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你不会说话,若是没有我罩着你了...万一别人欺负你可怎么办?”
看着他的眼睛里带了点淡淡的水光,情绪低落,声音轻轻:“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吗?”
流觞点点头,提笔:“你不必担忧我,你忘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乞丐了吗?老爷不是派人训练过我了吗?我现在都可以保护你了,肯定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写了许多内容,换了另一张纸:“你不必担忧我,照顾好自己,莫要委屈了自己。”
流玥看着他写下的字,吸了吸鼻子:“我自然会照顾好我自己。”
她顿了顿,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流觞,我成亲之前会求爹爹,等到我成亲了以后,你就自由了...我会把我平日里那些存的钱都给你,你可以去买宅子,也可以拿去做生意...”
她柔软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流觞心头不受控制软的一塌糊涂,可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语,鼻尖酸酸的,她总是对他这么好,好的让他无所适从。
“流玥...不可。”他皱着眉看着她,斟酌着写下了这么几个字。
“我对你好那是我愿意的,你就收下吧,反正日后我嫁了人后就用不上这些钱了,所以都给你。你拿来做什么都行,但你一定要注意一点...”
“千万莫要受别人欺负了。”她轻笑。
她说完这些话就直接转身离去了,向他洒脱挥了挥手,她的鼻尖酸酸的,有眼泪不听话的从眼睛里不停地流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啪嗒”声。
若是不能在一起,那还是希望他能过的好一点。毕竟是她都不舍得欺负的人,若是在她离开后四处受人的气怎么办?
多给他些钱总是没错的。
屋外霞光满天,他沉默的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没有想到,这一面会是最后一面。
此生的最后一面。
就连流玥让她身边最亲近的如雪给他送来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是理得整整齐齐的银票还有各种碎银子,铜板。
如雪送来的时候,神色复杂,沉默的看着他。
在流觞以为她又会冷笑一声开始斥责他的时候,她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平和:“我们小姐说,让你往后自己保重。”
“你从今天起就自由了。”
他没有想到流玥是真的求了她爹爹放他自由,也没有想到这自由会来的这么快。
他在桌上翻了张白纸,动作有些急,手在颤抖,一不小心将桌上的砚台打翻了,嘴角笑意牵强,从地上捡起刚刚掉的砚台和毛笔,在白纸快速的写下几个字:“流玥呢?”
“小姐...明日就会出嫁,今日谁也不能见。”她看着他:“小哑巴,你还是收拾一下行李赶紧走吧。”
流觞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走出流府的,只觉得人是自由的离开了,可心头却好似空了一大块。
收拾行李时,他才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多出了这么些东西...书,衣裳,全是流玥顺手给他买的。
她的心思表现的那么明显,他也若有似无的感受到了,可一直不敢多想,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她亲口对他说出来。
可喜欢无用,心动也无用。
唯有门当户对...她才能过得幸福。
他在离开流府之后用流玥给他的钱买了套宅子,在城中开了家小书铺。
他本就不太花钱,流玥给他的那些钱都够他过一辈子了。
日子过得安逸,这些平静却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他在城中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一桌人在热火朝天的聊些什么,他本是对听这些没什么兴趣的。可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他就算不听,他们在谈论的事情还是一字不落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当听到句子里出现了流家二字的时候,他夹菜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忍不住皱眉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的听了起来。
流家小姐在去成亲的路上遇了强盗,被那帮强盗杀了,去送亲的人里无一人存活。原本是桩喜事,没料到最后的结局是这样。
现在的强盗简直太过于无法无天了...
桌上有人问是哪个流家,那个一直在说话的人瞪了他一眼:“还能是哪个流家,自然是那家极有钱的流家。”
流觞不知不觉间,全身一片冰凉。
手中的筷子都要握不住了,汤里映出他惨白的脸,半晌,汤里不知落入什么东西,被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死在了去成亲的路上。
此后再也没有一个愿意认真倾听他心中所想的人了。
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如果,当初他一定会选择不顾一切和她私奔。
可惜,没有如果。
人死了,便是死了。
终其一生,只能怀念。
(三)
这一世一定是上天给予他的“惩戒”。
身为司命,他无疑是凉薄的。
始终作为旁观者,他也终于做了一次局中人,体会到了那种无法选择时深深的无奈感。
可当又做回司命时,他依旧得是那个万事皆在掌控中,从容不迫的凉薄司命。
上一世那个很喜欢流玥的小哑巴...已经死了。
可当他做回司命的时候,他还是想知道上一世的流玥会在哪里,这一世是否安好。他心里对自己是这么说的——就当是为上一世自卑的小哑巴再看一眼她吧。
当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卖去了青楼。和上一世不同,这一世的她的模样虽然生的和上一世生的一样,但给流觞的感觉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上一世她是家中知书达礼的小姐,规矩本分。
这一世的她生在青楼,明明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眼前的她在举手投足间却妩媚又勾人。
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是及笄之年。
她淡然的和她平日里玩的好的小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不了几日,妈妈就要准备卖我们的初夜了吧...”
旁边的姑娘看着眼前一双凤眼挑起的流玥:“流玥,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不喜欢自然不开心。”她幽幽吐出一口气,看着窗外的远方。
“流玥,你生的好看。你若是把握住了这次选花魁的机会...一举拿下花魁之位的话,有的是达官贵人愿意直接娶了你...妈妈届时也不会卖你的初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