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偶然。
“我不是说过嘛，我是记者，来采访这次案件的。”栗子舟底气很足，只觉得自己马上要大仇得报，心中还有些暗暗开心。
叶星淮第一次面对这样执着的女骗子，敢送上门到派出所来行骗，实在有些无语：“你要是记者，我跟你姓。”
栗子舟很不服气了：“凭什么，我的姓这么好听，给你姓了我多亏啊。”
“你姓什么？”叶星淮隐约记得她之前报过名字，只是他认为这人是个骗子，名字当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跟我姓？”
叶星淮被挑衅了。
事实证明，这是一次处女衅，因为叶星淮中招了。
“你要是记者，我警服脱下来给你穿。”
对方离自己很近，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就像冰水一样没有温度，以至于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栗子舟完全不觉得是气急败坏，而是绝对的自信，自信自己不会出错。
“好好好，一言为定！”
栗子舟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兴奋，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雀跃，似乎生怕对方反悔，直接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接到事先约定的指令，摄像大哥马震立刻扛着机器走上前来，认认真真地站在了栗子舟的身后。
此时此刻，栗子舟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古惑仔的bgm——
“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群众演员，摄像大哥记住了自己的唯一台词：“栗记，你的话筒。”
栗子舟接过带着台标的话筒，一切都非常完美。
就是这个“栗记”怎么听起来像个卖糖炒板栗的店名……
是的没错，栗子舟花费十张刮刮乐，让这位摄像大哥帮的忙就是——高调配合自己出场。
温暖的日光之下，栗子舟将话筒伸向了叶星淮。
神采飞扬，声音清亮，光明正大。
“叶警官，正式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青北卫视《新闻全调查》负责报道这次案件的实习记者——栗子舟。还请多多指教。”
那一瞬间，女孩眼底光彩奇异的眼神，像是珠蚌中孕育而生的明珠，他见过，又好像从未见过。
见对方这么看着自己，栗子舟漏了半拍心跳，掩饰性地清咳了一声。
半晌，带着些期待和揶揄的笑意：“叶警官，脱吧。”
叶星淮：“……”
第8章
“叶警官，脱吧。”
这句话一出来，不只是叶星淮表情僵住了，就连一边看热闹的马震大哥也被整懵了。
作为一个见过各种大场面的副省级电视台摄像，马震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反应速度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调整摄像机的机位，对准了天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空镜。
“叶警官，我没参与，我没参与啊。”
然后飞快撤离了现场。
栗子舟脸都黑了，这大哥，刮彩票的时候慢吞吞的，现在跑得倒是比中奖了还快。
马震是跑了，剩下气氛微妙的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着面前这嚣张的姑娘，叶星淮的眉尾有些微微上挑，明明是他占了下风，可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栗子舟有些小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
正暗自窃喜着，眼前的人却好像越来越近，被慑人的气势所迫，栗子舟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男人带着些挑衅的低沉嗓音。
“我敢脱，你敢穿吗？”
这句话其实很厉害，因为栗子舟确实不敢……
这里可是派出所啊，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是他的人，自己一个过来采访的小记者，还是实习的，敢穿警服还不得被抓进去审半天啊。
但她不说话，她倔强！
现在就是比心理战，谁先怂谁就输了。
料定她不敢，叶星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伸手摸上了第一粒纽扣。
银色扣子上呈圆弧状的POLICE字母，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辉，格外耀眼。
看他这个举动，栗子舟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了，好不容易等他解开了第一粒纽扣，栗子舟看见里面还穿了一件体能训练服。
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星哥！”
远处突然跑来一位气喘吁吁的警察，应该是刚入警没多久，脸上还有些未脱的稚气。
郭锡喘了半天，才说：“星哥，采访完了赶紧上去吧，刘队有事找你。”
“好。”叶星淮微微后退了一步，看着栗子舟，“别忘了你今天的正事。”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他隐约松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认为是自己输了的栗子舟找回逃兵马震大哥，正式开始了她在青北卫视的第一次采访。
马震开机，栗子舟举起了话筒。
“叶警官，5月18日电子厂命案的犯罪嫌疑人已被抓捕归案，能跟我们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叶星淮整理了一下肩章，看了她一眼，好像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开始冷静地讲述案件。
“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在18日实施犯罪之前，在附近的万同超市购买了一把水果刀及尼龙绳，根据监控和现场指纹，我们最终在锦城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嫌疑人非本市户籍，刚满十一岁，无犯罪前科，和被捅死的两名男子关系尚不清楚，目前案件正在审理中，具体的杀人意图也还在调查取证。”
栗子舟追问：“请问监控资料或执法视频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叶星淮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视频资料中犯罪嫌疑人露了脸，涉及到未成年犯罪案件，我们通常是不能提供犯罪嫌疑人的具体信息和相貌的，请谅解。”
“好的。”栗子舟又照着潘佳写的提纲问了几个问题，叶星淮都一一详细解答，有条不紊，无一疏漏，好像脑子里装着一堆法律书似的。据她所知，这些问题潘佳姐事先并没有提供给他。
她看着镜头面前闪闪发光的叶星淮，忽然就get到了他的帅点。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啊。
“那叶警官，处理本案和成年人犯罪案件有什么不同吗？”
叶星淮虽然一直看着镜头，但是余光还是发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点别扭地瞟了一眼话筒。
“公安机关在办理此类案件时，会就该未成年人的成长经历和监护教育情况等进行全面调查，必要时进行精神鉴定，以便彻底矫治未成年犯罪。其实我建议，多加强未成年法制教育才是重中之重。比如可以多播出一些带法制元素的动画片。”
总觉得他这句话是在讽刺电视台，栗子舟忍不住揣测。
“辛苦你了，叶警官，后续如有进展请通知我们。”
“嗯，应该的。”
拍了几个派出所大院的空镜和大全景，看了一眼素材都没什么问题之后，就完事了。
栗子舟正想问一句，可不可以让她见见那个十一岁的犯罪嫌疑人，叶星淮就已经转身走了，颀长的影子打在地上。
很快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只安慰自己，因为他们刘队找他有事，他不得不走，才没来得及跟她多说两句。
台里派的商务车司机打开了门，顺手接过了他们手上的东西。
潘佳坐在前排，转过头说，“现在已经六点半了，算是下班时间，这个案子虽然急，但是教育意义重大，我们完全可以结合之前的一个类似的案件做成专题片，明天再来剪吧。”
马震看着栗子舟：“我得把素材送回台里，你家在哪儿，顺路吗？”
栗子舟突然想起了什么，趁着司机还没有开，急忙下了车，对着车里的人说：“潘佳姐，马老师。听说营河区这边治安很好，我约了这里一个租房中介看房子，你们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啦。”
潘佳点点头，“行，那你到家了发个短信。”
“好的好的。”
台里的车驶离了她的视线，栗子舟拿出手机，给之前联系了很久的中介打了个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蜗牛住房的朱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中介的声音：“对对对，我是小朱，栗小姐，您是已经考虑好了吗？”
“还没有呢。”栗子舟看了一眼马路，正好看见一辆空的士，连忙伸手去拦，“我现在就在营河区，我先去看看房子再说，毕竟也是要租一年以上的，总不能随便就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