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日,在皇帝的命令bī迫谆谆教导之下,卫衍会做的事情已经多了不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半瘫儿了,但是替皇帝打理指甲这种细致活,他是真的不会做。
“不会就学,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景帝在他耳边说着很有道理的风凉话。
“臣不敢。”不会是一个原因,不敢也是一个原因。一个生手第一次就拿皇帝的龙体练手,让卫衍觉得很有压力,怎么着都不敢动手。
“有什么损伤,朕恕你无罪,不过你再敢抗旨不遵下去,朕倒要追究你的罪了。”景帝有时候真的很无可奈何,本来是很有情趣的事,眼前这个笨蛋最后都能把它变成不得不遵从的命令,实在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卫衍不敢再拒绝了。他小心地举起皇帝的手掌,学皇帝刚才的样子,拿起小剪子去剪才冒出一点头的指甲。
皇帝的手指修长有力,专人jīng心打理的指甲,个个被磨成圆润的椭圆形,指甲表面则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卫衍小心地咽下一口唾沫,握住剪子的手指感觉到有点僵硬。皇帝被jīng心照料的手指,像绝世的瓷器一般漂亮,而他现在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莽夫抡着个大锤,要将那瓷器生生砸碎。
他悄悄抬起视线,偷偷扫了一眼,发现皇帝正半眯着眼,斜躺在软枕上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很恬淡,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很温和,好像真的没有为他近乎糟蹋的行为生气。
“陛下……”卫衍凝神屏息,好不容易才弄完了一个手指头,上手摸了摸,感觉到指甲上有些坑坑洼洼的。他悄悄抹了一把汗,忍不住唤了皇帝一声。
生手和熟手真的不能比,若皇帝还有理智的话,应该马上喝止他,不准他继续弄下去,随便找个宫女都会比他弄得好。
“不错,继续。”景帝依然半眯着眼,点了下头,首肯了卫衍的劳动成果,示意他继续。
不错?
这样还叫不错?
如果没有对比的话,卫衍也许真的会觉得自己弄得还不错,但是皇帝的手艺摆在这里,不知名宫女的手艺也摆在这里,他怎么着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对自己的手艺说出“不错”这两个字。
“陛下……”卫衍以为皇帝眯着眼没有看清楚,又叫了一声,希望他能仔细瞧一瞧。
“以一个生手来说,既没有剪破朕的手指头,也没有折断朕的手指甲,除了毛糙之外,没什么大毛病,当然是不错了,继续吧。”景帝当然知道卫衍在想些什么,很是言不由衷地夸奖了他一番。当然,他很清楚,他的要求实在是很低,不过对于卫衍这个笨蛋,他的要求也就这么多了。
皇帝这么说了,卫衍只能继续。第二个手指头比上一个好一点,第三个没出什么差错……到最后手脚通通打理了一遍,卫衍的手艺勉qiáng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这一番瞎折腾,一直折腾到日头高挂,景帝才算是过足了霸着卫衍不放,让他做这做那的瘾,终于记起了他昨夜说过的话,大发善心放了卫衍出宫回府。
景帝是在入夜时分收到有关齐远恒的密报的。
从他昨夜下令到现在,不过短短十个时辰左右,暗卫辖下的缉查司,就已经把齐远恒的生平事迹祖宗八代,通通调查清楚呈上密折,对于这样的办事效率,景帝还是深感满意的。
他勉励嘉奖了来人一番,挥手让他退下后,才小心挑开密折封面上的火红印漆,打开来细看。
齐远恒,年二十八,母在其襁褓之中即丧,年十六时父丧,未婚娶,现居京都安兴大街燕子桥头,家中仅书童一名老仆一人。祖籍江南,于先帝朝永嘉十四年随父离开江南游学各地,永嘉十六年寄居京郊谭家村,是年与卫衍相识,一同习文练武,朝夕相处,jiāo情甚好。
隆盛五年卫衍入宫伴驾后不久,齐父偶染风寒不治而亡,齐远恒遂扶棺南下,将其父与其母合葬于江南老宅祖坟。守灵三年后齐远恒再次游学北上,于隆盛十一年到达京都,定居于如今的安兴大街燕子桥头。
其人素有才名,诸艺通晓,于定国安邦之策上亦有不少独到见解,常与人清谈国事,在江南士林和京都士林都颇有名气,人称崤山居士。
然其生性不羁性情倨傲,不愿依附权贵而生,京中不少高门巨族闻得其名,皆有下帖邀请其入幕,均被拒,现以卖画润笔为生。其人擅泼墨山水,双手狂草,上门求画求字者络绎不绝,生活倒不至于拮据。
这份密报共有三十多页,包括了齐远恒和齐家的各个方面,景帝大致翻阅了一遍,才重新翻到他感兴趣的地方细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