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景骊终于抬起头,看着太后,突然笑了笑。
“母后……”他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回道,“他愿意的,他爱朕!”
当年,太后说卫衍不爱他,景骊当着太后的面,自然努力辩解说卫衍爱他,实际上他的心里始终心虚无比,不能确定,现在,他终于可以很确定地说,卫衍喜欢他,卫衍爱他。
太后看着他这副模样,看着皇帝这么说的时候,得意到仿佛背后的尾巴都在摇动了,真的很想打击他一下。
她说的愿意吗,和皇帝说的愿意,难道是同一个意思?
皇帝这么蠢,她百年之后,江山社稷真的能安稳传承吗?
“陛下,永宁侯是心甘情愿,还是碍于种种,曲意奉承,你真的能分清吗?”太后原想忍着,不去打击皇帝,但是看着他这个得意的模样,就觉得说不出来的心烦,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母后,朕是皇帝,尚不能随心所欲,永宁侯何德何能,可以不为俗事所累?”不过,景骊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击到。
他自然知道,家人亲朋,全是卫衍的负累。卫衍这笨蛋,也就生气了,才会忘掉身份之别,和他各种闹别扭。理智的时候,卫衍不敢轻易对他说不。
但是,卫衍真的身无牵挂,可以随心所欲,行事从心,他一开始就不可能得手。卫衍的功夫可是比他好多了,真要推开他,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道理,景骊全都懂。当然,他也就理智冷静的时候,能够记住这些,一旦情绪上头,他就要和卫衍计较这个,计较那个,各种瞎折腾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陛下这是和永宁侯两情相悦了。需要哀家道喜吗?”太后嘲讽道。
“那感情好,多谢母后了。”就算太后的话里有话,景骊也只当她是真的在道喜。
他和卫衍,现在犹如私定终身的情侣,很想得到旁人的肯定和祝福。
这话皇帝竟然也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太后一时被他噎得不轻。
太后仔细观察他,突然意识到皇帝面上不显,心中必然极为喜悦,恐怕喜悦到恨不得去昭告天下了。
“陛下,除了遣散后宫,陛下还想做什么?”她的心中有了些不安的预感,沉声喝问。
“母后多虑了,就这事,没其他的事了。”这事还没全部搞定,景骊当然不会承认,他还会做其他的事。
事情要一件件去做,一口气可吃不成胖子。
“既然如此,哀家还是那句话,无子嗣的后妃,只要她们愿意离去,陛下可以放她们走,但是有子嗣的后妃,还须留在宫里,而且陛下不要去做其他的事,帮她们想明白。只要陛下能做到这几点,哀家就懒得再管这事了。”这是太后的底线,不可能再退了。
“母后,要是有子嗣的后妃,也自愿离去呢?”
“只要陛下不去做多余的事,哀家相信她们不会有这种想法。”
“那可未必。”
见他对此始终不肯死心,显然,他的底线与太后的底线,有着一定的距离,太后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突然问道:
“陛下,你知道古往今来的君王们,为什么不会轻易表现他们的爱?有时候,就算被他们爱着的那个人,也不会知道,他是君王心中的最爱?”
“母后是想说,因为他福薄,承受不起君王的隆恩吗?”景骊拿着盖子,撇来撇去地玩着盏中的茶叶,却不去喝。
当年他不够qiáng大,所以没能护住瑜儿的性命,也没能护得卫衍周全,这样的错,他肯定不会再犯。
“陛下,因为君王们一旦被人知道了他们心中所爱,他们得到的必然是辜负。他们的爱,就是他们的软肋,把自己的软肋放在显眼处,任人利用,是件很愚蠢的事。”
见皇帝不说话,太后继续说道:“就算他们爱着的那个人,一旦发现了君王对他的爱,恐怕也要利用这份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陛下,你还记得,永宁侯是怎么涉入孙柯案的吗?”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景骊淡然回道。
这些事,在无数个独眠的夜晚,他都仔细想过。
卫衍的心中,有着种种正直善良的原则,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
他经常会利用卫衍的这些原则,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其他人也想这么做,是情理中的事。
孙柯案就是类似的事。这件事,一旦到了卫衍面前,他肯定要管,他要管了,接下去就是一连串麻烦了。
景骊有时候,恨不得卫衍只对他,坚持这些原则,对其他人,就用另一套原则,不过他自己都知道,这是愚蠢的念头。
如果卫衍真是这样的人,他恐怕连信都不敢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