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先帝,独宠中宫多年,让她一路经过了多少腥风血雨yīn谋诡计,最终却发现自己并非他想要“专宠”的那个人。
太后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景家的男人个个都喜欢做些高深莫测,让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的事,想来皇帝也不会例外。否则以皇帝这般大张旗鼓不掩不饰,直接将人置于风口làng尖的做法,若说真是在意的人,真的是枉费她多年的教育培养了。
“你说陛下这次的兴致会维持多久?”
“陛下不是长性的人。”
关心则乱。她一时倒真的忘了,她的皇儿皇朝的年轻帝王从来就不是个长性的主。兴头上的时候自然是爱若珍宝,兴致没了也就弃之如鄙履了。
“也许,哀家真的多虑了。”若没有意外的话,到时候皇帝自己会处理gān净,若真有了意外,她也会帮皇帝一把的。
此时的坤宁宫中,亦是灯火通明,皇后谢氏枯坐榻上,无心睡眠。
陛下政事繁忙独宿寝宫,这是彤史司在皇帝的房事存档上的记录,这样的记录接连逾月。
独宿寝宫?皇后在查阅存档看到这个词的时候,简直想把这些胆大妄为欺君罔上的奴婢们通通拖下去杖毙。后来她想到这样的记录必是出自皇帝的授意,才勉qiáng压下了心头的怒意。
事关皇室颜面,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免不了要遮遮掩掩。不过若皇帝真的在乎皇室颜面,根本就不该做出这种事来。
后宫三千环肥燕瘦尚嫌不足,貌美宫女清俊内侍皆有兴致染手,甚至连花柳之地的人都能弄进宫来。这些也就罢了,历朝历代,哪位君王不是这样荒唐行事?
但是现在,皇帝竟然会将臣子弄上榻来,夜夜笙歌,百般宠幸,臣不臣妾不妾的,荒唐至此,成何体统。若是传扬出去,要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娘娘。”
自幼哺育她长大的嬷嬷的唤声拉回了她游离的思绪。
“嬷嬷,你说这事该如何应对?”皇家颜面要顾,心头的怒意也要宣泄。大婚不足一年,皇帝就将她冷落至此,这口气,她可不会轻易咽下。
“若陛下真心喜爱,娘娘不妨劝陛下将他收入后宫。”
皇后愣了一下,转眼就明白嬷嬷的意思。皇后掌管后宫,但是管不了皇帝的寝宫,也管不了皇帝的臣子,不过若是臣变成了妾,自然就由得她搓圆捏扁。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慢慢整治他。
而且只要将他收入后宫,皇帝如此明显的雨露不均,她就可以明面规劝,甚至可以去太后那里哭诉,到时候就算是太后,也不会再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只是,本朝并没有纳男妃的先例……”本朝历代君王皆有男女不拘的嗜好,宫中也有侍童娈宠,通常是被封做侍君,不过历来的侍君都是身份低微出身低贱,像皇帝榻上那人般出身显赫倒还从来没有过,封做侍君自然是不妥,但是男妃这样的封号还没有过先例,“而且,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娘娘表示出有这容人的度量,其他的事就让陛下去烦心。娘娘请放心,公卿之子,再怎么自甘下贱,以身侍君,也是自小锦衣玉食百般宠爱着长大,不比自幼教导承欢的侍童娈宠之流,只要进了这后宫,不需要娘娘出手,拿着宫规一条条压下去,就足以整治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容人的度量?皇后将手中的丝帕绞紧,不再言语。
她怎么会甘愿一个个男男女女来分去她的丈夫,但是她身处皇后这个位置,不管甘愿不甘愿都得做出甘愿的样子,为皇帝挑选貌美的女子充斥他的后宫,规劝皇帝雨露均衡延绵皇嗣,为皇帝管理他的大大小小的老婆,处理她们的争风吃醋引发的各种风波,预防和反击各种针对她身下这个位置而来的明争暗斗yīn谋诡计,现在甚至还要去劝说皇帝,将一名男子纳入他的后宫来和她争宠。
她不甘愿,但是在这深宫之中,她的丈夫是坐拥天下的君王,她不甘愿又能怎么样?
皇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须德才兼备,贤淑明理,有容人之气度。
从小到大,这句话嬷嬷们不知道在她耳边念叨过多少遍,所以她就算再不甘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示出来,就算再有怨气,也得按着宫规来拿捏整治,否则……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这个否则。
第六章 誓言
五更将尽的时候,景帝醒了过来。
刚醒时他感到一阵茫然,有些疑惑自己身在何处,不过身边温暖的触感平缓的呼吸声很快让他的神智回到了脑中。
冬日的清晨天还未亮透,帐中灰蒙蒙的一片,只隐约可以看清个轮廓。景帝侧过头,看到身边的人斜靠在他的肩头,还在熟睡,眉间习惯性地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