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的心渐渐有些发凉,面上却浅笑道:“是媳妇不好,让太皇太后忧心了。”
太皇太后道:“丫头,你说着话可是怪我了。不是哀家不疼你,只是这个孩子来得太让人惊喜,太让人意外。知子莫若母,哀家知道明煦的心结在哪儿。这些话,哀家只与你一个人说,哪怕当初就是对那个皇位,明煦也不曾这样动心过。
他年纪不小了,这些起起伏伏的事也见得太多,对那把龙椅已经不再想延亭这些孩子一般渴望了。他只是觉着自己个儿有这个能耐,也有这个才gān,这担子如今朝中除了他以外再没有旁人能担起来,所以才争上那一争。但是当时,他也是处处从大局着想,进退有度的。
可是你腹中这个孩子,着实是让他欢喜得快疯了。唉,有些事你瞧不出来,他自己个儿也未必清楚,我这个做娘的却瞧得清清楚楚。他从前喜怒不形于色,成日冷这个脸,如今竟时常笑着。可见这个孩子是如何让他开怀的了。”
林芷萱与魏明煦相处也不过一年多,对魏明煦她知道得自然不如太皇太后透彻,可是如今听她这样一说,林芷萱却迷惑了:“王爷开怀难道不是好事吗?”
太皇太后道:“自然是好的,做娘的哪有不盼着自己儿子顺心欢畅,子孙满堂的。可是,他位高权重,最忌讳的就是有太多的喜恶。他从前做事周全圆滑,极少打啊杀啊的做得那么不留余地,可如今但凡想对你不利的,都在他那挂上了号。抄家的抄家,打杀的打杀,日后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况且若是喜恶太过也就成了软肋。哀家担心明煦,同样也担心你啊。这才几个月,已经有多少人拿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做文章对付他了?”
林芷萱听太后如此说着,心中也乱得很,可是时至今日她又能做什么呢?太皇太后与她说这些又意欲何为,难不成如今还能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吗?
“媳妇愚钝,请娘赐教。”
林芷萱思绪烦乱,太皇太后又何尝不是进退两难,只道:“从当初在慈宁宫的那些时日,哀家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赐教不了你什么,能怀上明煦的孩子,是你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哀家只是替你们担心,这福气来得不会那么容易。
唉,哀家毕竟是老了,有许多话说得你们未必爱听,有些事做得你们也未必能体谅。好在你性子温婉,他也愿意多听你说两句话,你便也该替哀家时时劝勉着他,宽慰他些。”
林芷萱听着太皇太后的话,却有些懵懵懂懂,字面的意思她能懂,可是却总觉着太皇太后的话里还有另一番深意。可林芷萱也听出了太后话中的犹豫和一股深深的无力。
林芷萱心中默默思忖着,嘴上应下了,又说了几句恭顺的话,太皇太后赞了她两句,就让她歇了。
因着太皇太后在里头跟林芷萱说话,柳溪领着秋jú夏兰等人也都一同退了出来。
夏兰去帮着李婧收拾午宴的残局,这原本就是她分内的活计,可冬梅和秋jú都没能去帮忙,冬梅被留在了门外,等着林芷萱什么时候醒了里头传唤。
秋jú却是因为有些担心肃羽,方才虽然已经让胡大夫给上了药包扎了,但是胡大夫说烫得很重,让不要沾水,常去换药,再歇息几天,还说伤得这么大一块,怕是夜里会发热,还让吃汤药。
秋jú得了闲,想去瞧瞧他怎样了,便一个人径自去了。
可是在山上转了好半天,也没有寻着肃羽的影子,只瞧着时辰怕林芷萱要起了,才略有失落地往山上去。
冬梅正和柳溪坐在秋慡斋外头的亭子里吃茶说话,柳溪的眸子随意往外头的景儿和山下的花儿瞥着,忽然远远地瞧见了秋jú,吓得摔了手里茶盅。
这一声响动可不小,冬梅见了赶紧上前给柳溪擦拭衣裳上的茶渍,吩咐了小丫鬟来捡碎瓷片。
柳溪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了,行事最是稳妥,是什么竟能将她吓成这样,冬梅赶紧往山下瞧,正瞧着秋jú从小路上上来,再往后不过是些来来回回忙乱的丫鬟小厮,底下就是花花草草,再没有其他的了。
秋jú原本远远瞧见柳溪看着自己,脸上也堆了笑正打算上来行礼,却不想见着柳溪失态,也赶紧来看这位尊贵的嬷嬷有没有烫着。
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听冬梅正在问着柳溪:“柳姑姑怎么了?”
柳溪见问回神,定睛瞧着走进了的秋jú,才和缓了脸色,qiáng自镇定道:“不碍事,年纪大了,眼花了。”
冬梅有几分不解,却也不敢再问,毕竟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秋jú心中却泛起了异样的涟漪,不禁想起了那日去冷宫的时候,那个疯疯癫癫的妃嫔拉着自己说认识自己,还有后来那个被废黜的嘉善皇后瞧着自己的神色,如今秋jú想起来还觉着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