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估计没错的话,这顿饭吃完,开山的事儿就有了下文,县里领导那么忙,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是来蹭饭的,人家是来指导工作的。
江有福隔着屋子,喊张茉莉去供销社买瓶白酒,还指定了要景芝白gān。
张茉莉咂舌,景芝白gān是有名的门面酒,一瓶要一块钱,也不知道大队给不给报销,这顿饭听说吃到了下午三点多,张茉莉午后去了田里,等回来的时候柴凤芹早就收拾好了,还叮嘱她:“豆腐放你灶台了,瓷碗下面扣着呢。”
劳作一天的张茉莉累的快成了一滩泥,唯有豆腐两个字,让她眼里冒了冒光,豆腐啊!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张茉莉美滋滋的把豆腐切了一半,留着拌豆腐吃。
后院种了两排小葱,青色的葱叶随风摇摆,张茉莉和柴凤芹打了个招呼,拔了一棵葱,切成碎丁扔到调好汁水的酱油碗里。
苗红红隔着门口问:“晚上拌豆腐吃?”
“可不是嘛,想了想还是这一口吃着顺心。”
苗红红凑过来:“我也想拌豆腐,可你二哥说想吃红烧豆腐,他也不想想,红烧得放油,不多加油没什么滋味,还得加调料调味,多làng费呢。”
炒菜对缺油少盐的他们来说,太奢侈了,中午柴凤芹炒菜的时候,往里加油加调料都是咬着牙放的,总不能给自家丢人,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连gān部都舍不得招待。
苗红红瞧见张茉莉拌的豆腐很眼馋,更坚定了她回屋拌豆腐的决心。
因为一块豆腐,一家人的晚饭吃的很高兴。
豆腐鲜香滑嫩,小葱很慡口,张茉莉胃口大开,平时难以下咽的棒碴粥,一口气喝了三碗,吃饱后她摸摸肚皮,满足的打了个懒腰。
天黑前柴凤芹把三个儿媳叫到厨房,说中午剩下了腊肉和三个馒头,要把这些东西分分,柴凤芹指着馒头说道:“老大家有两个孩崽子,就分一个,剩下两个咱们三个平分。”
张茉莉连忙说:“不用平分了,你拿走一个,我和二嫂分一个就行。”
柴凤芹没同意:“就平分,我们老两口都吃一口少吃一口都一样。”
就这样,张茉莉又分到了多半个馒头和一小块腊肉。
张茉莉已经好久没吃过细粮了,她捧着馒头回屋,盯着看了好几分钟,咽了咽唾沫,最后还是决定留着明天吃。
张茉莉没想到的是,这半块馒头,她一口没吃到。
第二天中午她下地回来,一掀盖子连馒头渣都没了,平时她这屋从来不锁门,家里人都问遍了,也没人拿她这半块馒头,最后还是大嫂家的闺女小米糊怯生生的说:“三婶,我看见隔壁的小虎子过来玩,好像去你那屋了。”
泥娃也若有所思:“我看小虎子走的时候肚子圆滚滚的,肯定是馒头!”
张茉莉心疼的叹口气,那可是半块白面馒头啊!
要是日子好,她也不至于为了这点细粮伤筋动骨,每天都吃不饱,喝粥吃红薯度日,好不容易有馒头吃,捧在手里她连一角都舍不得掰,就这样被孩子顺走了。
苗红红气哼哼的说:“孩子不懂事,大人得讲道理,茉莉走,我带你找虎子妈去。”
吴敏说:“人家能承认?这就是哑巴亏,虎子妈还得说,大人和孩子计较什么,显得咱们小气。”
柴凤芹也说:“算了,这样吧,茉莉啊,我给你馒头,别和虎子计较了。”
张茉莉摇摇头没要,闷着头回了屋。
没过一会儿,小米糊捧着手掌大的白面馒头过来敲门:“三婶,给你吃馒头。”
小米糊今年四岁了,枯huáng的头发乱糟糟的,扎辫子的红头绳还是过年的时候用一厘布票扯来的,看着小米糊忽闪忽闪的眼睛,张茉莉心里沁入一丝暖流,她摸摸米糊的头:“三婶不吃,你留着吃吧。”
小米糊□□□□嘴,小口咬着馒头,又用小胖手掰了一点喂给张茉莉:“三婶你别难受,我的糖被我我哥抢了我也想哭,以后不让小虎子来咱们家了。”
张茉莉笑着抱住了小米糊,小虎子偷馒头这笔账,她记在了心里。
张茉莉也不冤枉人,刚才她去隔壁,看见小虎子躲在柴火垛里面吃馒头呢,出来的时候一嘴渣,正好被虎子妈瞧见了,虎子妈揪着耳朵问哪里来的馒头,小虎子如实回答了,虎子妈还说儿子机灵,趁机也吃了一口馒头。
一直等到母子两人进了院子,张茉莉也没声张,当场识破又怎么样?虎子妈最能耍赖了,一句一句的道理压过来,张茉莉没把握能和她讲理。
这样的妈,也教育不出好儿子,早晚把孩子坑了。
这半个馒头的账,张茉莉以后肯定让小虎子吐出来!茉莉妈活着的时候,总管她叫傻茉莉,说她看起来话不多,但比谁心思都重,不肯吃一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