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做理会。
因此,龙神们都觉得这位新孟章性子古怪,不敢亲近,更不敢招惹。以至她一万三千岁生辰时,都没龙神敢凑上前去问她是否要设宴庆贺。
又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
神女生辰当日,往来龙神照例备了文书带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前往孟章神殿请求面见神女,却齐齐被府主神明笑容可掬地请进正殿喝了茶后又被送了出来。
神女今个儿不在殿中理事。
这日所有前往孟章殿的龙神表面都是客客气气平平静静,心里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
两百七十九年前,冰海上曾有两位龙神久久对视。
为何会有那样沉默的凝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生辰这日,神女她应该是去钟山了吧?
龙神们都这样想。
毕竟从前先是上一任孟章横亘中间,后来帝宫城的帝君们又特意将权力分散试图离间二人,他们能走到今日也是不易……百忙之中,难得抽出一日空闲厮守,也不是不可以吧?
而出乎众神意料的,朝然并没有北上前往钟山,而是去了龙域西边的牢狱。
龙神大多孤傲剽悍自视甚高,即便犯了再了不得的错,也不会甘愿受牢狱**,要么选择自裁,要么被处死。牢狱建了基本就跟没建一样,狱中没有犯人,也没有看管犯人的狱卒。
如今狱中却有一位不知该如何评价的特殊客人。除去朝然自己,没有龙神知道更没有龙神会想到上一任孟章神君竟蜗居在此。
两百多年来,不是没有龙神好奇曾经高高在上独揽大权的孟章神君到哪儿去了,却没有龙神去找朝然问个究竟。
在如今的神明看来,每任孟章换任都是不死不休的,朝然既已手握大权,自然不会留着上一任孟章,即便后者是她的父君。但当年在冰海上,她偏偏又将神君从极寒之水里捞了出来……
总之那是青龙自己的家事,旁人就是再好奇也不可能管到人家头上去。
若是他们知道孟章神君在狱中待了两百多年,约摸会惊得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而神君本人远比众神所能想象得自由百倍。如果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但是他没有。
与他曾经的寝殿如出一辙的松屋中,茶烟袅袅,恢弘画卷铺满高耸宽阔的墙面。
隔着屏风,隐约可见孟章神君深青的背影。
朝然屈指敲了敲屏风的木框,声音平静:“是我。”
孟章神君没有答话。
朝然自行拉开屏风走了进去,坐在小案另一边。
案上小炉煮茶。
除去这对最不像父女的父女,没有神明知道独爱权势的孟章神君对图画也有兴趣,而且他在绘画一面的造诣还不低。
墙上那些或恢弘或怪诞的图画都是他的手笔。
壶中茶水翻滚,咕噜噜的响,可孟章神君与朝然只这么静静地看画,并不管它。
墙上画了另一个神界。
帝君们高高在上俯瞰众神,巨龙游曳云间吐出雷电,凤凰与鸾鸟身缠火焰。
而在这神明群像中,独独少了青龙一族的身影。
这图要是落在旁的什么神明眼里,约摸会让人家觉得这画是出自敌视青龙的神明之手,不然怎会独独不画青龙,这不就是诅咒青龙灭族么?
但孟章神君和朝然都很清楚孟章不画青龙是因为孟章觉得被他画在画上的都是棋子。脱离画卷的才是操棋人。
孟章对权势的执念在画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神君在此画了两百多年画,心中的景象还是与当年一样么?”朝然轻声问道。
孟章将目光从画上收回,拿起小壶,竟是破天荒地给朝然也倒了一杯茶:“你不也是。”
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讥讽。
朝然沉默片刻,又道:“我还是看不懂你的画。”
孟章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朝然弯了弯嘴角,笑道:“曾经你说我既想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却不敢接手权力,其实自私至极。”
孟章道:“难道不是么?”
朝然还是笑:“我与你所求不同,你觉得是就是吧。”
孟章微阖双目:“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朝然摇头:“我今日来,是想问问神君,是否觉得自己曾经错过,无论对谁对何事。”
孟章沉默许久,嗤道:“无聊至极。”
朝然道:“那个女人陨灭前,你曾派人将我送去见她最后一面。得知你是否后悔是否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她的遗愿。我也好奇。不过我好奇的不止是在你与她的故事里,你是否觉得自己错了。”
孟章冷声道:“怎么?这是你的遗愿?”
朝然竟没有反驳:“算是吧。”
孟章略带了一丝讶然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