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73)

现在他把这瓶子挖出来,想捧给梁袈言。可是他又觉得非常羞涩。拿不出手。

羞涩、害怕,于是笨拙。

其实他本来没想这么快拿出来的。因为梁袈言对他一直冷淡自持,防守固若金汤。他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

他觉得自己终于捕捉到了一点信息。

虽然那只是一些表象,表意模糊,甚至并没有指向任何情感上的意义。只是纯粹的--至少在他看来--纯粹的生理现象而已。

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又能规定每个人酒醉后的反应都必须一致呢?上次没有不等于这次不可以有。毕竟他连其他男人是不是都有过对男人的身体起反应的经历都不敢确定。

他还不喝酒。

但时机就是这样,一旦你放过了,可能就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不是冒险家,但对梁袈言,又必须要冒一冒险。

叫了两声“教授”,他踌躇半天,终于决定先说主题。

抛出主题,再分论点,接着列数据摆事实讲道理,论据一项项抛出来,慢慢论述。

情急之下,他只想得到这个方案。

这样最有条理,最容易把握思路。他最熟。

嗯,这样好。

所以说多写论文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好处的。

“我……我喜欢你。”

他望着门外客厅里的灯光,喘了口气。这时候不用“您”而用“你”,应该是可以的。

应该……吧?

他想了想,还是先跳过这个纠结,整理了下下面的思路,打算一鼓作气:

“我……今天不是我第一次送您回来。三年前,你在江堤边醉倒,也是、也是我送您回来的……”

他皱起眉,这句是不是又习惯性用上了尊称?可心跳得很快,脑子里一团混乱,刚才那话像是自己跑出去的,他压根都没来得及看清它具体长啥样儿。

他觉得头皮有些刺痒,伸手挠了挠,又说:“我不知道……可能从那时起,我就……唉。”

他一低头,走出了房间。

少荆河觉得自己很失败,光挤出这么两句话,他就讲不下去了。回到客厅沙发上。他垂着头双手jiāo握坐在那里,很颓唐。

他长这么大,从懂事起就为真正的自己造了个矫饰虚华的城堡,从此安逸地躲在里面,也尽量避免外出探险,活得很是逍遥自在。城堡随着时间和他知识阅历地提高而不断加固,从未有一天向外敞开。

所以他没有喜欢过谁,也从不对人表白,这恐怕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

太难了。

他甚至不敢开灯。怕看到梁袈言明亮的能穿透一切魔障的眼神。

他以为在黑暗里自己就能有足够的勇气。但显然并非如此。

把坦白□□的自己送出去,对习惯了演戏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几乎就是要毫无遮挡地把最娇嫩细致的部分摊开在烈日之下一样的难。

他由衷地害怕。

两只手即便握在一起,也是没有感受到丝毫获得了支撑的力量。所以两只手握着,一齐颤抖。

他上过那么多演讲台,从未有过这样的怯场。

就仿佛三年前他跑来见梁袈言,结果却先站在新楼大堂里颤抖一样。

虚弱得让自己都觉得可耻。

“荆河……”

猛地抬起头,少荆河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快房间里又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唤:“荆河……”

他立刻起身,三两步进了卧室:“教授,怎么了?”

房间里黑黢黢的,他以为梁袈言哪儿不舒服,跑到chuáng边才想起自己没开灯,正要回身去开,chuáng上的梁袈言动了动,像是要起身。

他就顾不上灯了,连忙去扶他。

梁袈言抓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

少荆河感觉出他还是不太稳当:“我去给您倒杯水。”说着就要让他靠上chuáng头。

“不,不用,”梁袈言哪儿也不靠,只以手做撑撑住了自己,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点酒后口gān舌燥的粗粝,“你……你先坐。”

“好。”少荆河不明所以,依言在chuáng边坐下。

“荆河……”梁袈言扶上他的肩膀,低声又说了句话。可他嗓子实在太gān,那话没说完,一下又喑了。

“您说什么?”少荆河以为是很紧急的事,连忙侧过耳朵,向他倾身过去。

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迎来了一个拥抱。

梁袈言张开双臂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轻得几乎就是耳语,仿佛一声叹息钻进他耳朵里:“荆河,你是好孩子。”

少荆河一下被抱住,脑子里嗡的一声,人都木了。

听到这话他才怔了怔,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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