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帖人用的是迟天漠当年入学之初就注册的学校ID,可是尽管如此,依然有人认为这人有可能只是盗号。因为除了这突如其来的一贴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就是迟天漠本人。
****
被连人带椅转了个面的许立群便一下看到了,坐在两三米开外的一张暗金色的法式宫廷躺椅上,那个瘦小的身影。
房间里的光线幽暗,那张躺椅上方垂悬着青金色的丝绸幔帐,迟天漠就抱着腿蜷缩在幔帐的yīn影中。
许立群对他看得实在不太分明,只能朝着那个人影qiáng打笑容:“呵呵,天漠,当年我可没少帮你,你现在这么搞倒显得跟我很生分似的。”
迟天漠的语气里一直没太多情绪,只是平铺直叙地答了句:“那要怎样许教授才觉得不生分?”
“啊,这个……”许立群做出老朋友的熟态,抬起头四下左右地转了两圈,“你这个屋子里,也没必要弄这么暗吧?这么久没见,我也想好好看看你呀。”
迟天漠点点头:“你嫌暗?那正好。”
他话音一落,四周立即有人走动起来。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架摄影补光灯箱摆到了他左右两边。许教授正瞪着眼睛瞧着惊疑,忽然灯一打开,他顿时被白花花一片亮光照了个一佛出世。
“哎--”他猛地扭头闭眼,真恨不得飙脏话了。“你们、你们这是gān什么?!”
迟天漠其实并没有说风凉话的意思,但他这时候开口就很像风凉话:“你不是要亮吗?这亮度够了没有?”
许教授甩甩头,想找个稍暗的地方舒缓下眼睛的压力,但一睁眼,眼前就是白茫茫的光,宛如头顶摆了两个太阳,四面八方地生怕他全身上下还有一丝照不到的地方。
他眼睛还没缓过来,忽然又有人来他身上展开动作了。把捆在他身上的绳子都给解了,唯有绕在椅背后面两只手腕上的没动。所以许立群犹如反手抱着椅背,这椅子是正版古董,木质结实沉重,他还是动不了。
迟天漠像个体贴的绑匪,这时候还关切地继续问一声:“这样好一些了吧,许教授?”
许教授身为一个上了点年纪,平时走路都得腆着肚子慢悠悠晃着走的读书人,从被迷晕到现在,这番折腾下来,实在是有点jīng疲力尽。而迟天漠也没让他失望,处处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犹如一个正经神经病般的行事风格,他猜不透,现在也没心思再用“老jiāo情”去试图笼络这个人了。
“你到底要gān嘛?”许立群吼不出来了。
好在迟天漠给他用的是摄影用的柔光灯,不真是刑讯用的高亮探照灯,他低着头闭着眼好一阵,慢慢适应了。这次再缓缓把眼睛睁开,视线也大致恢复了正常。
而且因为这两盏灯四放的光亮,甚至还辐she到了躺椅上,让他终于看清了一直自己缩成一团,但对他一点不客气的迟天漠到底什么样儿。
可是看清了,许立群不仅没有刚才以为能抓住他弱点的笃定,反而更忐忑不安起来。
从外表看,迟天漠和三年前最大的区别只在于--虚弱。yīn郁而虚弱。
三年前的迟天漠是个软柿子,虽然家里是有钱,但人很没主见又对自己的性向很自卑,脾气软趴趴的,动不动说两句就会哭出来。
可是现在的迟天漠--
许立群眯起眼睛打量,在心里琢磨。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像活在草丛底下的苔藓……不然,就是四脚蛇、蜥蜴、蟾蜍那一类的物种,躲在yīn暗的角落里转着眼珠偷窥外面的世界,浑身散发出令人不愉快的霉味。yīn冷,cháo湿,还黏糊。
更诡异的是,他穿着丝制的白色睡衣,但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裹着纱布,细细密密地一直延伸到了衣袖裤腿里,似乎里衣服里都裹了不少。而他的脸,长相还是那个长相,却是苍白之极。不是那种白皙得透明的漂亮的白,而是一种灰暗的,衰败的,几乎带着死气的灰白,连嘴唇都几乎看不出血色。连他的真丝睡衣看着都比他的脸有光泽。
眼神……也让许立群很不舒服。以前有人觉得迟天漠长得还挺可爱,就是因为他眼睛大。可是现在那双眼睛依然大,却黑dòngdòng的,让他想起立在孤寂森林树梢上的猫头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让他害怕。
“呵,天、天漠--”许立群脸颊抖动了两下,肌肉习惯性地想要摆出张笑脸来,“你这是要gān什么?”
“许教授,现在年轻人都爱玩一个东西,叫直播。你知道吧?”迟天漠下巴垫在膝盖上,抱着腿问话的模样显出一种莫名的天真。可是这天真是冷飕飕的。天真,但不带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