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门之下(57)

罗小义笑了笑,手扯两下马鬃:“都熟了那么久了,也就犯不着再见了不是。”

他素来是个会做人的,栖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真不想见了,她也就不问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伏廷已打马回来了。

栖迟再往那头看,那人已经走了。

她放下帘子,抚一下喉咙,觉得有些口渴。

坐了片刻,却见车马未动,她探身下车,才发现大家已原地休整了。

道旁一棵粗壮的秃树,伏廷倚在那里,正在拔酒塞。

栖迟唤了新露去取水囊,走过去,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酒袋上。

想起了来时的事。

伏廷瞥见身侧女人的衣摆才知道她下了车,抬起眼,看到她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酒袋。

“看什么?”他问。

她眼看过来,没回答,反而轻轻问了句:“你后来,可有给别人喝过?”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来的路上,她喝了一口。

留下一句:这下,别再给别人喝了。

以往他常与左右同饮同食,这一阵子下来,却的确没再给别人动过。

今日是有些疲惫,想喝口酒提提神,才又拿了出来。

伏廷手指把玩着酒塞,gān脆将酒袋送到嘴边,用牙咬住,盯着她。

不答,由着她猜。

栖迟看着他。

男人放松两腿倚着树,叼着酒袋,却不喝,就这么看着她。

她猜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回答。

可看到他嘴碰到的地方,想到自己也碰过,还是不自觉地捋了一下耳边发丝。

转而又想,或许他早就给他的那些近卫们喝过了。

虽没什么,可想起来还是有几分难堪。

最后一圈想下来,竟有些后悔问他了。

伏廷看她眼动了几下,甚至双颊都有了浮红,猜她肯定是想歪了,不禁想笑。

甚至都想告诉她算了,一旁新露将水囊送到了。

他这才喝了两口酒,将酒袋收回怀中。

栖迟捧着水囊喝了一口,顿时皱了眉。

一路下来,水凉得如冰,从口舌到喉间都是冰的。

新露见状,忙道:“家主还是别喝了。”

栖迟自认没那么娇贵,还是托起来,又小口抿了两口才jiāo给她,喝完后眉头还没松。

伏廷看着她脸色,越看越有些不对,忽而走过来,一手摸到她额。

再看她一眼,才明白她脸上为何会有浮红。

栖迟额上忽被男人的手贴了一下,看过去,就听他说:“你病了。”

她怔了怔,伸手也摸一下额。

是稍稍有些烫。

新露顿生自责,赶紧唤秋霜来,要扶她回车里。

伏廷走到道上,上了马,唤:“小义,去牛首镇。”

罗小义正坐在那儿歇着,一愣抬头:“去哪儿?”

伏廷已握住缰绳,看他一眼:“聋了?”

罗小义闭上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爬上马背。

牛首镇不远,没耗多少时间就到了。

车马停下时,李砚来车边过问了一下。

栖迟倚在车中,不太想动,只轻声安抚了他几句。

帘子打起,新露和秋霜一起进来,将她扶出去。

栖迟脚站到地上,一抬头就觉得眼前有些熟悉。

一个小小的镇子,通往镇外的路下有坡,坡下是结了厚冰的池子,再往镇子里面看,看见了挑着帘子的酒庐。

竟然是她之前随伏廷来过的地方。

之前随他来了这酒庐,觉得被耍弄了没进去,后来还在那池子的冰面上站了一遭。

伏廷早已下了马,正站在酒庐门口,回头看她:“进来。”

栖迟缓步走过去,他手将帘子又揭高些,让她进门。

里面不大,一条黑土砌出来的横隔,上面搭了块木板,便是柜台。

柜后几只酒瓮,一屋子都是浓郁的酒气。

伏廷将马鞭扔在柜上,从墙角端了条横凳过来,放在她身后。

她看了看,坐下了,问:“来这里做什么?”

伏廷说:“你这样不能赶路。”

他知道北地的气候,又是在路上,一些小毛病也可能拖出事来。

栖迟端端正正坐在这简陋的横木凳子上,看他架势,猜测着,他似是对这酒庐分外熟悉的模样。

难道先前不是第一回 来?

李砚从外面走了进来,脱口就说:“好香。”

是闻到了这满庐的酒香。

新露和秋霜跟在他后面进门,一人手里托了个纸包,说:“罗将军刚快马加鞭买来的,说是能退热。”

伏廷指一下柜台后:“去煎了。”

那里还有扇垂帘的小门。

新露和秋霜毕恭毕敬称是,进去忙碌了。

李砚见姑姑坐在这庐内chuī不着风,又见他姑父在旁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放下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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