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栋不理会这个随时有可能不正经的二货,穿上鞋出去了。
他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观察,水位已经退到齐腰深了,水位越浅退的速度就越慢,未来半个多月人们都会被泡在水里了。
正探头朝外看着呢,走廊那头的王尿罐扬声招呼他:“国栋醒了?来来来!你来。”他说着又连三赶四地吩咐几个孙子孙女去三楼给王国栋端饭下来。
老头儿把他拉到了跟前坐下:“睡够啦?饿坏了吧?早都给你准备好饭了。”
话音刚落,几个半大小子噼里啪啦从三楼屋顶上冲下来,端着稀饭碗的,捧着咸菜碟的,抱着馍筐子的,呼啦啦站了一地。
一个个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国栋哥你吃,你赶紧吃。”
王国栋谢过他们,把东西一一摆在窄窄的栏杆上,端起稀饭碗灌了一大口,又撕下好大一块儿白面馍塞进嘴里,他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吃感觉胃里都要着火了。
“国栋哥!”郭绒花牵着王尿罐的小孙女有玉也从楼梯上下来了。
王国栋揪下一块儿馒头塞她嘴里:“你吃过了没?”
“吃过了,就你一个人没吃,你都睡多少天了?上次醒来也没吃饭。”郭绒花费劲儿地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才得以说话。
王有玉扯着他的裤腿一边儿使劲儿摇晃一边儿不停蹦跶:“国栋哥!国栋哥!”
“你有啥事?”王国栋低头看这个不停想吸引他注意力的小不点儿。
王有玉把手里攥着的煮jī蛋递给他:“给你,我也帮你端饭了!”
王国栋失笑,对着小姑娘不停道谢:“那就谢谢有玉妹妹帮我了,这个jī蛋就奖励给你吃吧!”
“不行不行!你才是最应该得奖励的人,要不是你,我也会被淹死的。”王有玉脑袋摇得拨làng鼓一样。
王国栋脸沉了下来:“有玉,这话谁跟你说得?”
他有些恼火,是哪个没脑子的在孩子跟前挑三拨四?
尽己所能做的这些事,虽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救己,他不需要乡亲们的感谢,这人在孩子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qiáng迫别人感激他?
“国栋哥我知道的,如果不是咱们村有礼堂,我也会被冲走淹死,就跟我爹捞起来的那几个孩子一样!”王有玉冲他连连点头。
捞起来的孩子?怎么回事?王国栋看向王尿罐:“七爷爷?”
老汉长叹一声:“唉!这几天你保国叔都领着人划着木筏到处找,有那外县被冲到咱们这儿的,活的没几个,死得不老少。那些人没地儿安置又不能泡在水里。”
他说着手朝外一指:“就在那儿暂时先搭了个木架子放置,孩子也有好几个,有玉看到了。”
王国栋朝他指的地方定睛看去,几棵大树中间一个简陋的木架,虽然蒙着黑布,还是能依稀看出下面的人形。
王国栋心里一惊,虽然他同情这些亡者,但是如果继续把他们摆放在这里,就会变成疫病的来源!
他急急询问王尿罐:“七爷爷,这可这么办才好?天气这么热,三五天过去不能入土,不得……”
他话没说完,王尿罐明白他的意思,老头儿连连哀叹:“唉!可不是!这些人遭了大罪了,死了都不安生。这几天出去的人都到处踅摸,看哪儿水下来了,有露出来的地儿能把这些人入了土。”
话虽如此,但俩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这儿是个大平地,哪有露出来的地方呢?
傍晚时分一个一个的木筏子陆续回来了,婶子大娘们在楼顶临时架起来的锅灶上做饭,一个个笑语晏晏热闹非凡。
饭做好了,众人分而食之,贾婆子先给自己八十多岁的gān娘端去一碗。
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接过gān闺女端来的饭碗,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砸吧着嘴仿若品味山珍海味,其实不过是一碗玉米面糊糊并几条咸菜丝而已。
老太太美滋滋的把饭吃完,嘴一抹,乐颠颠地说道:“我就稀罕这大锅饭,这糊糊比人参jī汤还好喝!”
她这话引得周围一众人哄堂大笑,一个媳妇说她:“三奶,您也就喝过jī汤,您啥时候还喝过人参jī汤了?你咋就知道人参jī汤没有这糊糊好喝呢?”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老婆子我快九十的人了,大大小小的洪水也把我淹了十来次了,还数这次水来得最大最急,哪次过洪水不得狠狠吃上一顿苦头?啥时候像咱现在这样?吃喝不愁,有地儿睡觉?
老太太说着拿手点着周围的人:“再看你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哪像糟了灾的人?比比下头躺在木架子上的那一群,再比比这几个文县平兴县冲来被咱救了的,这大灾里咱这碗糊糊可不比那山珍海味还好?”